第三章 前路(1 / 2)
而这时的挺县县城,城上城下,城内城外,目瞪口呆的何止蔡琰一人。青州非是边关,承平日久,有谁见识过如此的骑兵冲阵?人马虽只有四五十,但这携山而来的气势,直压迫的人喘不过气来。那张饶首当其冲,却张大着嘴呆立当场,直到骑士们冲下山坡才反应过来。左右看看,不禁大骇,原来这厮害怕那城墙上的神射,尽遣部众前去夺门,自己只留下二百余人护卫着留在后面,谁知有如此彪悍的人马从后方杀到。当下疯狂向左右喊道:“冲上去,冲上去,挡住他,挡住他。”左右贼人倒也是他最核心的部曲,平日里在山寨中也是骄横惯了的,闻令皆是奋勇向前。不片刻,两方人马便撞在了一处。
不管是夺门的贼众,还是城墙上太史慈、管亥等人,皆无心再战,都伸长了脖子看这场战斗。此时离得近了,才看清为首那人是员小将,显然还未及冠。年龄虽小,武艺却强,只见他一马当先,一柄方天戟舞得水泼不进,或劈、或刺、或勾、或啄、或刳、或剌,所当无不披靡。从城头望去,这队骑士以这小将为锋,势如破竹,直直插向那道张字旗。不片刻,那小将已冲到旗下,此时张饶已不见踪影,只见那小将将戟交到左手,从腰间拔出一柄古朴长剑,随即手一挥,那道大旗便轰然倒下。
这旗一倒,城门外的战场上便若开了锅的热油般,二千贼众豕突狼奔,四散奔逃。那小将也不追击,只领了队伍缓缓向城门驰来。城上众人却也无力再欢呼,短短一刻不到,便似从阎王爷处打了个转,皆是筋疲力尽。蔡家父女更是已哭成了泪人。只是城中还需扫尾,崔县令的尸身还在城下躺着,黄大户和他的部曲们还需捉拿,好在这些人知道大势已去,也不抵抗,只等着被收押。太史慈和管亥分了工,太史慈出城去迎那小将,管亥请了蔡邕等人去县衙,又领人收拾城内局势。
却说太史慈骑马出了城,立在城门下等那小将。片刻工夫那四十余骑便驰近了,只见虽是缓行,又刚经历一场战斗,这些人马却依然整齐雄壮,人人披甲,各持刀枪,背上都背弓。太史慈咂咂舌,心想,此等勇士,便是幽、并、凉三州也挑不出几个吧。再看为首那员将,方天戟已挂在鞍鞒上,只十四五岁相貌,身长七尺五寸开外,面容无甚出奇唯鼻梁甚高,嘴边似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太史慈更奇了,适才如此威风凛凛的一员悍将,有万军丛中斩将夺旗之能,怎么到了近处却象个邻家小弟弟一般?
毕竟刚刚人家算是救了自己这一干人,于是催马上前在马上施了一礼道:“来者何人?东莱太史慈谢过小将军驰援之恩……”不待再言,只听得对面“哎呀”一声,那小将径直从马上跳了下来,他人小马大,旁边挂的方天戟又长,跳下时似乎还磕绊了一下。太史慈刚想笑,那小将几步跑上前来,一把抓住他的马缰便道:“是子义大哥么?我正要去找你呢,没想到在此遇到。”
太史慈惊得张大了嘴,莫非自己真有个这样的弟弟?忙跳下马问道:“你是何人?又找我作甚?”这小将见太史慈下马,这下不抓马缰了,伸手一探又抓住太史慈袍袖说道:“我是刘政啊。我这次到黄县来,一大半就是来寻你的。没想到还没到黄县就让我碰上了。这下我可不放手了。”说罢似是强调一般,攥着袍袖的手又紧了几分。
太史慈在黄县为吏,怎没听说过刘政之名,只是没想到这刘政似乎真是来寻自己的。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嘴里把实话说出来了:“原来是政公子,不知……哎呀,你先把我松开,咱们好好说话。”
那刘政嘿嘿一笑道:“今日总算见到大哥了,先让我攥着会儿。大哥莫叫我什么政公子,叫我政弟便是,或者叫我三弟吧,这样显得亲切些。”
太史慈也是个机灵的,随口就问:“这如何是三弟呢?我二弟何在?”刘政眼珠一转,说到:“此乃天机,机缘到了便知。”太史慈也不与他胡扯,赶紧把紧要的先问:“你到底为何来寻我?”刘政打量他一眼,理所当然地道:“太史子义啊,东莱太史慈啊,勇冠三军啊,信义无双啊,枪箭双绝啊,我大哥啊,我当然要来找你啦。”
太史慈被闹得哭笑不得,有些脑壳疼,只得说:“好了好了,你且打住,赶紧让这些壮士入城休息,我且带你去见人。”说罢引着一群人进了城安顿下来,又领着刘政往县衙赶来。
此时县衙中,崔县令尸身上盖了块白布,放在侧旁一条凳上,一名崔府老仆站立一旁,另一侧绑着黄大户跪坐于地。只是这县衙中却无主人,崔县令已死,县尉、县丞更是从头就没见到过影子。现今只是蔡邕侧坐在旁,管亥前后张罗。他从未入过官府,诸多不懂,只靠着蔡邕在旁帮衬,才勉强把事情安排下来。正干坐着不知如何继续,听得门外太史慈的声音响起,不由松了一口气。
一会儿就见太史慈与刘政竟勾肩搭背进来。此时二人已换了装束,太史慈仍是一身吏袍,刘政却只是一身儒衫。奇的是这儒衫一穿,刘政风格又变,竟透着一股书卷气。众人哪知这就是那夺旗的猛将,都不解地望向太史慈。路上太史慈已把这几天发生的事跟刘政说了,见蔡邕在旁坐着,刘政也不多话,走上前来一揖到地,口中说道:“老师在上,小子刘政拜见。”
蔡邕奇道:“你便是那不其刘政?又为何到此?”太史慈在旁解释:“这便是那夺旗救了我等之人。”众皆大惊,纷纷询问。刘政道:“如今已晚,今日一场大战,大家也都疲乏了。我瞧这县衙内也无人做主,若老师许可,待我先把几件事先安排了。”
说罢看了眼崔县令的尸身,对那老仆言道:“如今县尊身死,不知家属何在,可有打算?”那老仆答道:“县尊并无亲眷在此,只我主仆二人上任。县尊本为清河崔氏旁支,如今身死,老奴想运回清河安葬。”刘政道:“自无不可。官面上的事,自有郡贼曹史在此向上禀报,老伯且去安排后事。”说罢随便点了两个衙役,帮老伯把崔县令抬了下去。
转头看了眼黄大户,直接招了自己骑士中的两人过来,道:“把这人带入监牢,待明日再审。你二人且看管住了,莫要出了岔子。再出去告诉他们,今晚这县城里的防护,还要靠我们自己人。两个城门守好,城中巡查也要安排,以防还有贼人作乱。”
又招了一个年长的衙役过来问话:“我闻昨日县尊曾召集城中大户,不知如今这些人可还在?你去带人寻到他们,有一个算一个,让他们明天一大早来县衙商议事情。”那衙役领命去了。
刘政这才回转对蔡邕说:“不知小子安排是否妥当,请老师示下。”蔡邕通的是经义,晓的是琴棋书画,哪知这些实务,只是点头称是。旁边太史慈却是又惊又叹。叹其诸事安排得妥帖,惊的是,他是知道这刘政顽皮起来的样子的,如今处理起公务来居然又是一副面孔,这短短几个时辰,已经变脸了几次了,真不知这是个什么怪物。
当下刘政又和管亥见了礼,叫人来帮他处理伤势,便张罗众人休息,知道蔡邕有女眷,特意寻了个清净处安排了。这一天折腾下来,各人真是疲倦,便各自睡下。一夜无事不表。
到了翌日,刘政又把几人请到县堂上,待各自坐定说到:“老师,大哥,管大叔,如今张饶虽已退去,但大战之后还有许多首尾,也不知还有多少人与贼寇有沟通。只是这官府残破,无主事之人,若坐等朝廷旨意,时日一长也不知会生出多少事端。我想跟大家商议着做些安排。老师久在中枢,又为当世文豪,大哥身为郡曹史,倒是当下官职最高之人,想请二位在此做个见证,若有不妥之处,还需二位提点。”蔡邕自无不可,那太史慈倒也想看看他还有甚奇异,便也应允。一旁管亥说到:“某只是个脚力,操持贱业。你等且商议,某自去外面。”刘政将他拦住,道:“管大叔莫要自谦。这县城能守住,靠的还是大叔组织守城,奋力杀敌。若有人言大叔不配坐在此处,吾第一个便要找他麻烦。况且吾闻大叔乃太平道渠帅,当下也是一方势力。原籍又是长广,距此极近,算得半个乡党。我等终是要走的,反倒是大叔在此已有声望,或许能帮衬着守护乡里。大叔且安坐,看我安排,随后便知吾言不虚。”管亥听他这话,便也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