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上巳(1 / 3)
三三上巳,岁时祓除。
承明殿,晟帝予科考及第者授职,状元刘令授七品翰林院供奉,榜眼方允立病中缺席、授九品翰林院待诏,探花李柏庄为六品秘书郎;余下士子谢恩后,应邀前往金鳞池。
齐铭承上巳礼节,沐浴更衣后赴宴;此时,汤池内薄雾笼罩、氤氲着旖旎的香气,淑妃刘娥姬于旁侍候,只见她素手在水中划开涟漪,取一瓢浇在齐铭身上,不会淹水入耳,也能清理到位,不是特别撩拨,也不至于让齐铭感到不适,这般娴熟的手法很是得齐铭喜欢。
刘娥姬与人耳边语:“听说探花郎被陛下破格授予实职……”
“沈相谪贬苏州,苏学士锒铛入狱,眼下耳根子清净不少,朕也不必想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去说服他们,你就莫要窜出来说朕的不是了。”
沈献庆在位时没啥特别大的毛病,就是喜欢事事以沈氏利益为先,或激进偏执、或静若老龟,事不关己时就和苏焕抬杠,这小日子过得甚是滋润;苏焕嘛,固步自封,不愿踏出先帝所规划的蓝图,且为此筹谋划策,亦不惜将自己搭进去。少了这两位的“谆谆教诲”,齐铭做起事来舒畅不少。
刘娥姬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莞尔道:“臣妾知道陛下新祚不易,但臣妾也想知道,此三人辩题所辩大同小异,那探花郎如何就独得陛下青眼?”
“敢情卿卿是要与他们争宠?”齐铭是个泼皮,说话做事永远不嫌事大,玩笑间尽显二人恩情,“卿卿与朕是细水长流,他们只是一时间投朕所好罢了。”
齐铭与人温语,打趣之后也不拂人面子,有什么就说什么,尽数为她开解:
“你看,苏学士所掌的每届科举辩题都有标准答案,考官择取十二呈奉,先帝在十二份里取三份,又将这三份分了又分,才得出一二三等,待揭开答卷所匿的名字,三人皆是苏学士门生,二十年无一例外。”
言外之意,自苏焕执掌翰林院,每届科举都在“泄题”,又或者说,考官完全可以辨认这些答卷背后是否为自己人;先帝见之无怪,还大肆宣扬苏焕桃李天下。
这说明什么,说明科举就是先帝披着公平外衣而纳取自身党羽的合法手段。
“今年科举有三位考官,加上朕插了一脚,就出了四份标准答案。
今年所辩,论前朝因巫蛊而败。冯太傅言,巫蛊无错,错在用蛊之人不忠,论为上者识人与用人;沈相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为基点,痛批前朝楚氏独享专利而不上交国家;苏学士以为,非正道所得,必将被反噬,应取之有道;而朕朱笔一批,士风不正,如何复礼?”
刘娥姬听后“噗嗤”一笑:“陛下一言,貌似将他们所有人都骂了。”
“冯太傅势在匡正为君者的认知,朕不喜也不需;朕非先帝,要的也不是苏学士那般道貌岸然的臣子,取之有道?呵,古往今来,披着羊皮装羔羊的贼子还少吗?沈献庆嘛,以他人罪过高捧君主已是常态,见怪不怪。”齐铭语中轻蔑,事实证明,这三人一个身死,一个入狱,一个谪贬,正如齐铭所言“士风不正”;齐铭接着道,“除却三位苏氏子弟,今年知道答案的还有六人,选择朕辩题方向的三人,不出所料都是沈献庆的人。”
也只有沈献庆的门生才会放弃自家辩题而去揣测君心、奉承齐铭,毕竟前三甲是由齐铭择出,难怪齐铭说他们只是一时投其所好……等等!刘娥姬思罢不对,立刻指出问题所在:“据臣妾所知,堂兄求学在外,他与沈氏毫无瓜葛、应不在其列。”
齐铭轻笑道:“卿卿聪慧,何止是刘令不在,前三甲都不在;沈氏门生揣测朕意已是别有用心,这自己骂自己、文笔便稍显生涩,在学术上也变得束手束脚,此类答卷当属下乘。”
“这……”刘娥姬反应不及,齐铭的意思是,还有三人并不知晓辩向而做出了合乎齐铭心意的选择;片刻,刘娥姬恭贺道,“恭喜陛下得获志士。”
齐铭转头、似笑非笑,只亏心的人见了才觉瘆得慌,此时刘娥姬也生出了不自在的感觉,然而她面上不惊,也叫人看不出端倪;齐铭握着刘娥姬温润的手,叹道:“刘令朕不知;李柏庄是皇兄安排的,朕自然要多多关照;只那方允立家世清白……可惜了,说是染了时疫。”
当初科举泄题案爆出,沈献庆百口莫辩,齐铭借刘娥姬回刘府祭父时将祸水东引,对此,拔除淮王明棋刘昌平,从而保住沈献庆的丞相之位;不料,淮王用一份关于刘昌平的秘案作为交换,护住了刘氏一门清誉,科举泄题案至此不了了之,可怜那沈丞相,不明不白地咽了一滩苦水,还要被赶去苏州任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