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真伪（1 / 1）
他眼神闪烁说话支支吾吾，但我还是听了个大概。在我去昆明的那个周，婆家人给他打电话借钱，数目超出了我们当时的流动资金，于是他自作聪明地将刚到期的一笔理财投进了股市，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赚够就跑路。不曾想股市进入调整期，投资的股票一蹶不振“跌跌不休”。陷入焦虑的他无计可施，又没好意思向熟悉的同事借钱。巧的是总部新进了一个女员工，刚好就安排给他当助手，于是他舔着脸向下属借了钱弥补了亏空，这些天瞒我瞒得好辛苦。
可是没借到钱的那段时间里，婆家人的电话像催命符一样此起彼伏，令他不胜其烦。他的工作间我去过，机房占了很大一块，剩下的空间只够两三个人办公，他电话里的内容就这样被自己的下属听得一清二楚。而当时外面放飞心情的我，丝毫没有察觉他面临的精神压力，也就无从安抚。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下属又将季度绩效主动借给了他，加班的空隙还主动帮他照看放学的孩子，简直就是“最美打工人”“中国好下属”的典范。
我相信他说婆家人借钱的事。因为从毕业到现在，我都已经从他们嘴里最初的善解人意小姑娘变成了不可理喻丑媳妇，原因就是我不再无底线地纵容他们而已。婆家人总把他当摇钱树一样，而他有时候还乐在其中，似乎特别享受那种光宗耀祖被需要被依赖的感觉。看过《新结婚时代》里面的那个男主角何建国，他就活脱脱一个翻版在世。
我很不能理解婆家人的想法。孩子白手起家裸婚生子，他们不觉得自己作为父母亲人会有一丝心疼，反而是理所当然地认为，你们该反哺我们了，毕竟你们日进斗金赚钱比我们容易。我不反对赡养老人，毕竟我们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但付出是相互的，不应该是单方面的索取和振振有词的讨要。爱也是相互的，这也是为什么女儿从小和外婆家亲的原因，即便我们极力劝说奶奶家很好玩，她也不愿意去。
谁对小孩子是真的好，她能感受到。孩子刚出生时，一听说是女孩子，他们家马上挂电话，嫌弃溢于言表。孩子五岁了，一次也没来看过，还总是催生二胎，我都不知道他们哪来的底气。无论我们多么忙碌，坐着长途火车来帮我们看孩子的永远是外婆外公。更别提孩子的生日有没有问候，没有，从来没有，他们连孩子的生日是哪天都不知道呢。我这种外人就更不用想了。至于我们之间发生矛盾，他们要么就是一句“成家了，管不了”，要么就是电话集体关机，唯恐我们打上门去。
而我和女儿在婆家的很多委屈和不被尊重，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爱人造成的。他总是一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总是让我们要善良要宽容要体谅他们的不容易，好像我是圣母孩子是天使，我们不能有一切不好的私心。他虽然没有主动伤害我们，但是他默许了其他人越界，要么对我们的生活指手画脚要么对我的宝贝闲言碎语，把我们伤得毫无还手之力。为此，我们没少吵架。
但爱人是一个执念很深的人，但凡涉及他的家人，他就失去了基本的判断力，完全地不讲道理。似乎讲道理是对他们全家的不信任和践踏了尊严似的，还会给我扣上忘恩负义的帽子，压的我喘不过气来。我不是不赞成他尽孝道通人情，我只是希望量力而行而已。就像书上说的，我不反对你对你的亲人朋友特别好，但请别拉上我当垫背，我没有吃他们一口饭，喝他们一口奶，所以我最大的善意就是不阻止你。
所以，他以往拿钱给婆家人，不仅仅是父母，还有兄弟姊妹以及兄弟姊妹的子女，我从来都不过问。他们对他有恩也有情，应该的。哪怕很多时候都是助长了年轻人的依赖思想，我也睁只眼闭只眼，反正多说无益。
毁掉一个人的，往往就是很多轻而易举的“给予”。毁掉一个家庭的，常常就是那种倚老卖老的“姿态”。
我相信他说的婆家人借钱的事情，并不代表我相信他说的向下属借钱的事情。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对一个有家有室的认识不久的上司，能关心到这个份上？借了没还后还敢主动借，人傻钱多吗？金融行业跑路的例子里面可没说有职位区别。而他既然不好意思向老同事借钱，为什么能向一个女同事借钱，还是天天朝夕相处八小时的女同事？难道不应该是更不好意思吗？还是我内心太阴暗，不相信这世上有如此单纯友好的同事？
不过，我觉得人与人之间有些事，没有真凭实据就不要深究了。于是吵架暂时告一段落，因为再吵也是旧事重提回到原点而已。
吵架让人说出了很多平时没有说的实话，也算是一个了解对方真实想法的机会。我是个善于反思的人，所以既然他压力那么大却不愿意给我诉说，那肯定是我有些地方做得不够好。于是我开始关注他，关心他，一有机会就主动聊天，承担更多的家务活，甚至试着教他如何选择股市里的投资品种，等等。
都说婚姻靠的是两个人的维持。我们各自身上的不同点有很多，但相同点也不少，我本着求同存异的思维主动靠近，但从来收效甚微。他似乎对吵架后的道歉和握手言和非常过敏，也可能是心虚过后的大男子主义作祟，印象中他从不主动认错或安抚，对于我给得台阶也下的不情不愿。所以次数多了，我也就不惯这种毛病了，爱谁谁。
非要等到我甩出王炸，比如心平气地说分道扬镳的话时，又慌不择路地推翻自己先前的所有招数，何必呢？有路你不走，非要翻筋斗，折腾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