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姑苏城外（一）（1 / 1）
窗外的雨依旧没有减小的趋势，客房内的潮气不断上升着。李新杰没有接简川明的话茬，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了。“好了，不斗嘴了，你少茂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到这里来，是有什么事吧？”简川明向李新杰问道。
“说到底，还是粮食的事，我已经更浙江的玉成打过招呼了，他那里能拿出来三十船粮食。而南直隶这次清理欠税至少要六十船粮，这剩下的一半还要仰仗仰城你呀。”李新杰叹了一口气，向简川明说道。
“轰！”窗外传来一阵阵雷声，雨更大了。“李大人，雨太大了，我们今天要不就在济南驿站休息一晚吧。”院子里的随从向李新杰问道。“再等等看吧，你们先去喂马。”李新杰扭头向门外说道，显然他并没有改变今天就走的打算。
“唉，少茂啊，你要我对你怎么说呀。现在这么大的雨，山东可能也要遭灾。另一边，前线剿灭海盗的粮草也需要调集。现在这个时节我又怎么能有粮借给你呢？”简川明叹了一口气，向李新杰说道。
伴随着雷雨的加剧，驿站里变得昏暗。在门外的侍从拿进烛台来，在屋内点着。昏黄的烛光照在简川明和李新杰的脸上，他们坚毅的眼神中却透出些许疲惫。简川明的咳嗽更剧烈了，身旁的郎中跑过来说：“李大人，我们中丞大人还病着，需要休息，有事的话烦请您明天再说吧。”
简川明挥了挥手，示意郎中让开，对着李新杰说道：“少茂，咱们三十多年的情分，今日就听我一句劝吧，征税的事，就交给郑雨亭，何建州和赵会连他们去做。你只要管好清剿海盗的事就行了，此次进京，不要找人去说粮食的事了。胡应台被拿下不知道还要牵扯出多少人来，现在大势已去，一切计谋都是在苟延残喘啊！”说罢，简川明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佝偻的身躯在躺椅上不停地颤抖着。
李新杰看着他，缓缓地说道：“当年若没有方阁老举荐，怎能有李某的今天。仰城兄不能背叛苏阁老，我难道能在这个时候躲清净吗？”一阵飓风吹过，吹灭了屋内的烛灯，在黑暗中只听见了一声叹息。
“既然仰城兄这里有困难，我就不多叨扰了，还是去北京想想办法吧。”说罢，李新杰扭头出门，穿好蓑衣，登上马匹，冒着大雨继续向北方疾驰而去。屋内，侍从又新点燃了烛灯，简川明看着李新杰离开的方向，眼里微微失神。
简川明紧握着扶手从躺椅上起身，刚刚站直眼前却突然一黑，就向后栽倒下去。耳中传来了一声中丞大人的惊呼，随即失去了意识。
……
客船继续在运河上行驶着，突然而至的暴雨使运河水位猛涨，在狂风的加持下，行船速度被大大加快了。郭超然身披蓑衣，站在甲板上，心里思索着刚才简川明说的话。
清查红衣大炮走私案，这该从何下手呢？红衣大炮由江南制造局生产，而江南制造局监正同时也是南京织造局监正，这可是宫里派下了的公公啊！没有万全的证据不可能找公公问话的，看来得找一个绕过江南制造局的法子了。郭超然在心中想到，不自觉的走下甲板，进入了船舱。
“吱呀！”的一声，木质的舱门被打开。船舱内一个穿着粉色丝绸长衫的女子正坐在椅子上织着什么。女子约莫三十多岁，专注于手中的刺绣，一缕发丝从额头上落下。听到开门声，女子放下手中的刺绣，朝门口看去。看清来人后，他略带冰冷的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欣妍，怎么样，船上的饮食还满意吧？”郭超然面带微笑的向粉红色的女子说道。“凑凑乎乎吧。比起你在家里做的可是差了一大截，就连我做的也比不过，不过好在能吃。”说罢，欣妍对着郭超然嫣然一笑。
郭超然在房内环顾一周，对着欣妍说道：“景春呢？我怎么没看见他。”“哇！你还记得儿子呢，我都以为你把他忘了。他和船上的阿姨玩的可好了，估计已经忘了你这个爸爸了。”欣妍眼中带着些许嘲弄向郭超然说道。
郭超然心想，我怎么能忘了儿子。但他没有与没有与欣妍斗嘴，而是郑重的说道：“待会儿就到淮安了，我可能要提前下船。”“为什么？”欣妍满脸不解的向郭超然问道。
“现在南直隶铁板一块，想要查出东西来就必须绕过这些个官员。他们定在扬州接风，那么高级官员去扬州的哪天基层就必然会空缺，到时候我们才好去基层突击，直接拿到实情，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郭超然向前走了几步，摸着欣妍的头说道。
“可是，你这么突然袭击，跟张大人说过了吗？”欣妍抬头向郭超然问道。郭超然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们和张大人并不用下船，只有我带几个人下船即可。人多了，只怕会叫南直隶的人察觉。”
“你办案从来都没有失手过，我还是相信你的。我和景春就先去南京等你回来，你可千万不能食言哦”欣妍点了点头，向郭超然说道。郭超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手将欣妍搂在了怀中。
此时，客船的另一侧，张怀礼正在案前奋笔疾书。他要将今天在济南驿站所见的事即刻传回北京，告诉刘阁老。简川明与郭超然的对话，他在席间出来解手时也听到了一些。南直隶要来山东借粮，这是出发前他不知道的，要将这个消息赶在李新杰进京前传给刘阁老，好让阁老早做准备。张怀礼在心中默默地想道。
不一会，张怀礼就写完了信件。他密封好信后，加盖了兵部八百里加急的勘合，交给身旁的一个随从，即刻上岸交给驿站向北京发去。做好这一切后，张怀礼整了整衣冠，向船舱走去，他要和郭超然商量具体的办差细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