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同胞 1（1 / 1）

卡利不小，但是我平时只敢在以我住的公寓为圆心，三十分钟为半径的区域闲逛，因为那些大厦的保安啊，饭馆的服务员啊我基本都打过招呼，更有安全感。我本来是不怕的，可是架不住那么多人提醒啊！我的学生卡米拉问我，“老师，你每天怎么来学校？”“走路啊！”“走路？你一个人？要多久啊？”“半个小时吧！”“那你每天不要走同一条路线，要经常换一换！”我一听，这是有故事，16岁的小姑娘，这么警觉。“嗯，我明白你的意思，是个好主意。不过，你遇到过什么事儿吗？”“我十多岁的时候，有一天我妈妈开车带我出门，遇到一群男的，把我们的车抢走了！”“哎呀但是你跟妈妈没事儿对吗？”“他们要车，马上给他们，就没事儿。”从那天起，我开始每天变换路线上下班。

条条小街通学校。变换路线，给我带来了很多乐趣，我看到了更多的风景，认识了更多的人。在离学校十分钟的地方有个中餐馆，名字叫做“富贵楼”，那门脸儿，真气派，走进去一看，一个中国人也没有，有两个当地人说了什么我也没听懂。再走走，到了河边，又看到一家，有个南方口音的中国人，直接塞给我一张外卖菜单，说“想吃什么打电话啊！”，看人家根本没有兴趣跟我聊几句，我j就拿着菜单出来了。我看到的第三家中餐馆已经记不得名字了，可是老板的名字我却记得清清楚楚，而且从那天以后我常常去，到现在我跟他们一家还有联系。老板姓黄，但是西班牙语里h常常不发音，所以就变成“王”了。我走进他的饭馆，他坐在高高的收银台后面，听见动静望过来，“你好！我看您这是中餐馆，进来看看。”“你好你好，不是吃饭吧？这个时间厨子还没来呢。”“不吃不吃，就是进来看看，我刚来卡利没多久。”“是嘛！从哪里来的啊？”“我本来在bj工作，来这边一个中文学校工作。”“那挺好啊！学校在哪里啊？”“学校是新开的，离这儿走路四十分钟吧！我住得比较近。”于是我们就这样攀谈起来

我经常去黄大哥的饭馆，听他讲讲他这三十年来在卡利的见闻。黄大嫂的普通话我听不太懂，口音太重，但是也不妨碍她跟我热情地聊天，热情地给我介绍对象。“卡里旁边有个小城市，那里有我们的一个朋友，他也开了一家餐厅，前几年离婚了，现在还是单身。我帮你介绍介绍，但是我们不能告诉他你带着一个儿子。等你们结婚了，慢慢好起来，再把儿子接过来。”“大嫂，大嫂，谢谢您，还是别了，我没有留下来的打算。”“那我拜托我的姐妹在美国给你找一个吧！我的姐妹五十岁，她找了一个退休的老师，对他可好了，你看还给她买了lv的包包。”大嫂说着给我看照片，照片上有个大姐美滋滋地挎着lv的包。“大哥，这边很多华人去美国吗？”“是啊，大部分华人挣了钱就去美国了。”我忽然想起马诺家在迈阿密有一套房子。“你也可以去美国的呀，等我拜托我的姐妹给你打听打听。”大嫂继续说。“我儿子还小，我得多陪他几年，这次我出来，感觉他就快跟我不亲了。”“你呀，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出来了还想回去！”我嘿嘿嘿地笑。

门口有个孕妇徘徊，我已经看见她好几次了，为了转移话题，我问：“这女的怎么老在这片儿晃悠啊？”“她脑子有点儿问题，有点儿傻。”大哥说。“她的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来的！”大嫂说。“啊？怎么这样？太坏了！”“没办法，有时候我们给她一点儿吃的。这边有的人很野蛮，我们餐厅送外卖的老黑，有的有三四个女朋友。”大哥常常管餐厅里那些黑皮肤的外卖小哥叫“老黑”，我有些不习惯，但是不好意思说，觉得大哥种族歧视。可是我现在在西班牙，我的女室友管她的非洲裔男朋友叫“小黑”，我才知道，有时候也别给人扣政治帽子，我的室友爱惨了她的男朋友了，还是一口一个“小黑”的叫。

黄大哥一家是我在卡里遇到的最温暖的同胞，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我问他们还想不想回国，黄大哥说暂时不回，都出来三十多年了，现在回去找不到工作，养老又太早。儿子在澳大利亚读书，女儿也打算去加拿大，将来他们会落在哪儿也不知道，再赚几年钱供孩子们上学。他说这里很多华人的孩子读书都很厉害，基本上没人接手家里的生意。还有一大部分人去了美国，也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有更好的环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