迤逦行---苍山黄河浪奔3(2 / 2)
就在这危急关头,平坚手中马槊忽然递出,挡住了他的刀头!张猛刚一愣,脸上刀疤一抽,嘿嘿笑到:“平将军,刚刚你还恨不得一槊搠死他,怎么这会儿又阻止我杀他啊!”平坚目光有些呆滞,口中喃喃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累了,不想再杀生了!”张猛刚一看他有些憶怔,并不多说,双手猛然发力陌刀劈头砍下,平坚虽然脑袋迷糊但战力仍在,他举槊招架,反手一槊刺向他的心口,两人战在一处。
平坚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将军,非独孤兄弟他们可比,想要一时半会杀死他可非易事。张猛刚心下烦躁无比,自己想要逃命却又被这疯人缠住,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一念至此,猛砍两刀拍马就要走。平坚却不放他走,口中喊到:“你把四郎放下,我就让你走!”张猛刚气不打一处来,恨恨骂道:“你个缠不清的疯鬼,救了张子明不说,这还要救独孤老四,你是不是失心疯犯了?”平坚亦不多言,马槊向他猛刺,反反复复就是一句话:“你放下四郎!”张猛刚抽眼一看,那青年又将一人刺下马来,再不走可就真的是来不及了。他牙一咬,心一横,陌刀往得胜钩上一挂,两手抓起清澜高举过顶,恶狠狠地向平坚砸了过去。平坚见状一把扔了长槊,两手平摊将清澜接住紧紧抱在怀里。张猛刚趁机打马东逃,二马错镫之时,他突然摘下陌刀单手挥起,向马上的平坚二人砍去,平坚猝不及防,用尽全身气力扭动身体护住清澜,硬生生挨了一刀,所幸他身穿山文铠甲,后背被划皮开肉裂,陌刀刀头极长三尖两刃锋利无匹,顺背而下竟将他的右腿从膝盖以上切断,平坚痛的是浑身抽搐,拼尽全力催动马匹向西奔逃,张猛刚不敢再返身追赶,打马向东狂飚而去。
此刻只剩下两名横野兵在苦苦硬撑,看到张猛刚头也不回孤身逃走,齐四虎对侯老六怒吼一声:“兄弟,跑吧!太憋屈了!”只不过此时此刻已容不得他们逃跑了,那青年长槊猛刺他心口,齐四虎举刀去隔,槊尖不碰刀头直接切向小腹,他正待刀杆下压,槊刃横向下滑,直直刺入他腹中,只感到一阵剧痛,连肠子带内脏都被槊尖绞了出来!他狂吼一声跌下马来,一命呜呼!侯老六一看齐四虎毙命,吓得是魂飞魄散,这年轻人招数并未见有多精奇,一是势大力猛,二是后发先至!周旋这半天,他见招拆招,往往是兵刃相碰必被他震飞。这一杆普普通通的马槊在他手中宛如神器,迅若蛟龙,神出鬼没,无人能够招架!侯老六再不敢恋战,策马向东狂奔,唯求逃出生天,但只觉后心一凉,低头一看,原来是那人掷出长槊,贯穿自己胸腹,他大叫一声,坠马而亡。
这年轻人放眼望去,小小一片草坂坡,残肢断骸血肉横飞,他长叹一声,拍马来到张子明所在之处,下马将他抱起,撕下衣裳给他扎住断臂创口。又往西走了百十步,但见平坚紧紧抱住独孤清澜,昏死在地上。他扯下自己襕衫下摆,给平坚包裹住大腿伤口,正待查看清澜伤势,却见他慢慢睁开眼睛,用虚弱的声音问道:“敢问英雄尊姓大名?”年轻人看着他苍白失血的脸庞,轻声答道:“我叫楚天阔,字归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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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虎威打马狂奔,他也不寻路径,只是朝东北方向密林深处而行,凭他的嗅觉当然发现独孤石坚在后紧追,但却是丝毫不惧,一个落难的郡王公子,自小养尊处优,手无宰羊之力,能耐我何?
跑了快一个时辰功夫,高虎威饥疲交加创口剧痛,在马上只感到天旋地转,于是跳下马来想歇息片刻,他四处张望想找条溪流喝水解渴,但此处乃是黄土塬坡,干旱异常,根本就没有河流。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咽了口口水,扭回头却猛然发现二百步之外独孤石坚坐在马上看着他拿着皮囊一边喝水一边吃着面饼。他心头顿时生起无名之火,翻身上马抽出宝剑向他冲去。石坚看他追来,拔转马头扭身就跑,两匹马体力相差甚大,根本就追不上。高虎威追了一阵无奈又掉头返身北行,却看到独孤石坚远远的又跟了上来,两人就这样猫捉老鼠一般在这苍莽大山中踟蹰前行,不同之处在于一个是饥疲难耐,一个是水粮充沛。
独孤石坚此刻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这杀父仇人逃脱生天,不管是追到天涯海角沙漠戈壁都要手刃仇雠!他看准了高虎威慌不择路负伤而逃,马匹上并无水囊干粮,自己却是休养了一日一夜,抢的这匹马上物资丰富。他心思灵动,知道和高虎威正面硬扛绝斗不过他,但远远跟着却是无妨,不信他水尽粮绝能在这荒山野岭中躲藏到什么时候!独孤石坚此时此刻眼前浮现出父亲独孤一灭在王府书斋中教导他孙子兵法的场景,“孙子云: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两人一前一后在大山中又走了近一个时辰,来到一个乱石岗上,高虎威体力透支已达极限,终于是支撑不住,窟嗵一声掉下马来,趴在地上人事不知。独孤石坚远远瞧见,疑似有诈并未上前,他等了足足两刻钟,见高虎威纹丝未动,于是跳下马来,摘下一把横刀系在腰上,手中拿着长槊,慢慢走了过去。此时已至申时一刻,朔风凛冽,草木萧索,独孤石坚却是紧张的手心冒汗,这一百多步走了足足有一刻钟,离高虎威还有五步时,他停下脚步,双手握住槊杆鼓足勇气便欲刺下,但从小到大别说杀人连只鸡都没有宰过,此刻即使面对杀父仇人,石坚仍然是手抖心跳难以下手!他沉默了片刻,父亲在书斋中慈祥的笑容和插在旗杆尖端上的头胪交替在他眼前呈现,独孤石坚再也忍耐不住,大叫了一声,举槊刺了下去!
就在槊尖刺入背脊的瞬间,高虎威突然向旁边翻身躲开,长槊深深的刺入黄土之中,他仰卧地上双眼定定的注视着石坚含泪的两眸,“啪”的一把抓住槊杆,左手宝刀挥出,划向独孤石坚的双膝,这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幸亏石坚一直神经紧绷高度警惕,见势不妙连忙弃槊不要,向后一个跟头“骨碌碌”翻滚躲开刀刃。
他翻身爬起头也不抬就向回跑,高虎威抓紧槊杆起身想追,但是他为了诱骗石坚在阴潮的黄土地上诈死一动不动趴了三刻多钟,浑身僵硬手脚麻痹,动作反应比平常慢了许多。独孤石坚得隙跑到了十余步之外,高虎威拔起长槊向他后心掷去,石坚用眼角余光看见他动作,连忙向右扑倒躲过这致命一击。此时高虎威已经提刀扑了过来,他连滚带爬向着马匹吃草方向逃命,高虎威顾不上捡拾长槊,咬着牙在后紧追。两人在巨石沟坎林木土堆中踉跄前行,独孤石坚连爬带滚挣扎逃命,高虎威武功卓绝怎奈这几日的拼杀已是伤痕累累气力耗尽。
眼瞅着离那马儿越来越近,高虎威鼓足气力加大步伐,仿佛已经看到了生存的希望。独孤石坚一看上马逃生已来不及,他牙一咬心一横,抽出横刀一刀砍在马股上,那马儿负痛撒蹄狂奔,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莽莽山林中。眼见到手的清水和干粮随马而逝,高虎威髯发虬张,仰天长啸,怒喝到:“你不让我生,那我就饮你血解渴,啖你肉充饥!独孤小子,纳命来!”手中寒冰雁翎刀迎风舞动向独孤石坚砍去,石坚双手紧握横刀,拼尽全力隔挡,烈烈山风中但闻“叮当”声响,火花迸溅,横刀竟然挡住了雁翎刀!石坚信心大增,发力推开对方刀刃,随即握刀横劈对方头颈。
高虎威经过了刚刚的奔跑追逐,体力大为消耗,失去水粮又对精神意志打击甚大,所以战力大减,是以独孤石坚竟和他“乒乒乓乓”的斗了个不相上下。十余招过后,高虎威一刀划伤了石坚左臂,石坚趁机砍中了他的右腿,鲜血在寒风中飞舞,空气中弥漫,天空中两只秃鹫在斜阳下展翼盘旋,正在等待败者的倒下,成就自己的一顿美餐!
高虎威腿上血流不止,腾跃不便,两手握刀直刺对手胸膛,石坚脚步右转避开刀锋,横刀斜砍他肋下。不料高虎威却不闪躲,反而张开右臂将身体靠了上来,由于距离贴近,他的腰部可以说向刀刃送了过去,石坚反而力量没有发出,眼见横刀砍碎了他明光甲的护腰,但革带中却赫然斜插了一柄鄣刀,此刻鲨鱼皮刀鞘和精铜鎏金的鞘口恰恰挡住了石坚横刀的刀刃,高虎威左手松开扔掉钢刀从后面牢牢抓住石坚的脖颈,右手抽出鄣刀,一刀插进了独孤石坚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