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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獄险---凭风远眺河川4(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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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寂红叶青苔地,暖暖熏风和煦天。他人皆言山溪寒,秦岭秋浓思流年。”

秦岭终南山太乙峰下,一块嶙峋的巨石上站着三个年轻人,其中一位体形微胖身着蓝衫的青年人面对青松翠柏溪流落叶有感而发,吟诵出一首七律来,以诗咏志感怀世事。他身后一位同伴身形瘦削,清秀干练,此刻却是怔怔发呆,眼角流露出一丛抑郁寡欢的落寞神色,喃喃自语道:“十三天了,已经在大山里转了十三天,可是医神先生你到底在哪里呀?”“小武兄弟,你不要着急,咱们顺着前面峪口再往里仔细寻找崔医神的踪迹,一定能够找寻得到。”说话劝慰的是另一名道士打扮的敦厚年轻人。

这三位非是旁人,神情落寞的是姑苏萧家世子萧洛的贴身伴当方小武,他身后乃是西岳华山脚下华岳观主持一真道长的六徒弟子敏,至于吟诗感怀的蓝衫青年正是一个半月前被他们救下的垂危伤者,他叫李哲。

那一日,萧洛为解救剑、气两位掌门危局,舍身不顾,用玄铁尺将二人对峙的手掌挑开。所幸他们经过大半天的比拼,内力损耗巨大,已到油尽灯枯之时,饶是如此,残存的内力通过玄铁尺传入萧洛躯体,仍将他击的是口喷鲜血五脏移位,震飞进了碧水寒潭太液池中。待慕容、皇甫喘息稍定,凝聚余力将萧洛救上岸来,他已是气若游丝,命悬一线。皇甫一声唿哨唤来金雕,命它前去猫耳崖唤人。

丁川老先生炼制仙丹其时已到了最最关键即将功德圆满之际,炉鼎架设在紫霞洞内一个天然形成的石穴中,丹药经过了八十天的文武之火炼烧此刻即将出炉,但出炉前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步骤那就是“金液还丹”。大量炼丹之材如朱砂、硫磺、矾石、水银、雄黄、云母、玉渣、五金粉末、灵芝、茯苓、鸡血藤等等稀材按照一定比例注入炉灶内部的神室之中,历经九九八十一天反复熔炼冷却凝露升华结晶之后,最后形成固体的丹母。“金液还丹”即是在丹母将成未成之即用泉水对混杂在一起的各种药物迅速降温止火,使其交融并汇升华凝结。炉鼎神室由金银铜铁锡五金合成,丹母在其中淬炼,在神室之上有一银制水海盛注山泉用于止火之时冷却神室,而水海之中的山泉却是由石穴中的暗河经悬垂于穴顶的钟乳石滴注入水海之中,整个仙丹的炼制过程可谓“天地人”三才合一,“水金土木火”环环相扣,集天地之灵气纳日月之精华,抱残守缺耗尽精力方成。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却是这猫耳崖紫霞洞上有天然孔隙可吸收日光月影,下有暗河细流涓涓不息,这些山泉有一个重要的源头正是那华岳炉鼎巨石阵中央的太液池。每逢夏降甘霖,冬落白雪,经山势引导雨雪汇聚流淌至太液池中,池底暗道再反哺山体,如血液一般滋润华山,是故山有绿树洞有暗流。

今日不偏不巧萧洛被震落太液池中,水势激荡暗流涌动,其中一股山泉直冲入猫耳崖紫霞洞炼丹石穴之中,正当丹母成药出炉之即,穴顶钟乳石上涌出一股水柱,炉鼎神室上方的水海迅速被溢满,泉水流入神室,但见一股白烟冒起,珍贵无匹的一炉丹药瞬间变成了焦炭石墨。

那一刻,丁川先生纵有通天彻地神功也已是挽救不及,饶是他数十年修为涵养亦不免勃然动容。须知他此次闭关炼丹非一日之功,三年前就开始着手准备,光是各种炼丹基材收集就耗尽心血历时两年多,再加上选址造炉备料,择挑良辰吉日,斋戒调息沐浴更衣,焚香烧符敬天拜地祈祷山神佑护,一切礼仪完备方正式点火开炉闭关炼丹,在此期间又特命两大弟子亲自在华山东峰巡游护法,确保万无一失。怎料得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老先生震惊之余掐指一算,推测事出西北方位乱石阵中,正在犹疑之际,洞囗伺候的童子又进来通报慕容、皇甫两位弟子身受重伤,请师尊速移法体救人。待到侍者、童子们将慕容、皇甫、萧洛三人抬扶至猫耳崖下的客堂之内,丁川老前辈已是净手更衣,端坐室中,药匣、针囊、丹瓶等一应器具摆放整齐。他察看完两徒弟伤势,脸色极为难看,从丹瓶中取出两粒归真丹让其吞下,鼻中冷哼一声,大?一拂,令侍者将他们抬至厢房休息。待他仔细检查完萧洛伤情,?却是眉头紧蹙,一口气给他喂下三粒九转回魂丹,并令童子从前面将昏死的萧洛上半身扶直,他用双掌从背后将内功元气通过督脉运行至命门、悬枢、脊中、至阳、灵台、神道、身柱、大椎等要穴导入其体内,须知任脉在前身主血,督脉在后背主气,丁老先生将毕生精修之内功通过督脉要穴输给萧洛,正是要挽救他垂死之气。经过半个多时辰的补气、导血、化丹、输功,丁川老先生终是尽展才能将萧洛一条性命从鬼门关口捡回,但一双眼睛却是瞎了。

及至慕容、皇甫两位元气稍复,向师尊原原本本讲述了事情始末,跪求师尊重重惩处,他二人虽高傲自负目中无人,对授业恩师却是尊重无匹不敢有丝毫隐瞒。丁川一代宗师,通晓诸子百家,专研儒释道经年,内外双修,内丹法门炉火纯青,外功技艺精湛绝伦,尤其是养气功夫已臻化境。此番一炉丹药眼看饱满圆融完美之极却在出炉之际功败垂成,可谓是心血俱废;再加上此次炼丹乃天阙钦命,朝廷追责实难搪塞;再次两位爱徒纯为私欲抛舍情义互相残杀犯了门规大忌,实在是让他心痛不已。三重因素叠加,饶是他涵养超脱凡人仍不免气血翻腾,五内俱焚。所幸大燥之中尚有一丝清凉,即是那江南青年萧枕石,虽说正是他上山闯阵坠入太液池搅扰破坏了炼丹大事,但他初心乃是救治伤者,其心正;不畏山势艰险,冒雨夜攀险峰,其心坚;为挽慕容、皇甫二人危局,宁愿舍身赴死,其心仁,仅此三项足见他宅心仁厚,侠士风骨!丁老先生半生涉山赴水阅人无数,对这少年人义举却是打心底喜爱,是以尽倾毕生绝学内功挽救他性命。

待萧洛性命无忧,昏昏沉睡,恢复元气。丁老先生为达成他心愿,随即动身下山,运起御风踏雲之术,一个时辰即来到山脚华岳观中,与一真道长携手,合二人之无上法力,为那伤者打通奇经八脉,用银针刺穴导出体内毒血,撬开牙关喂下九转回魂丹,再经督脉注入二人玄天罡气,历经数轮小周天运转循环,终于将他心脉护住,起死回生,再世为人。

经过半个月的悉心休养,俩人总算是恢复了精神,萧洛也从刚开始苏醒后发现自己失明的痛苦郁闷无助麻木中逐步清醒,恢复理智,开始接受现实。那一日,华山东峰观日台上,被萧洛从破庙犬牙下救出性命的年轻人面对枕石,叉手施礼连连深揖,口中言道:“多谢恩公高义,救得李哲性命,再生之德当铭记肺腑,今生来世回报!”萧洛双眼已瞎,听音辨形,双手伸出扶住他肩头将其搀起,语调不高却饱含诚挚:“李兄言重,天地万物,人命最大,任谁都有困厄落难之时,我既碰上了,必当伸手相助,焉能任你痛苦待毙?你千万不要客气!”“恩公,这半个月来,我已获悉你舍身不顾搭救我的点点滴滴,此番大恩大德实实让我辗转反侧不知如何报答?”“人生相遇即是有缘,枕石仅是跑腿报信,真正救你的乃是丁老前辈和一真观主,你应该好好感谢他们才是。”李哲见他年纪轻轻却高风亮节,不恃恩图报,亦不张扬揽功,身受重创却泰然处之,这份风骨定力实在是世所罕有,不禁是五内俱焚打心底里敬佩感动。他不擅言辞,满腹感激之情亦不知如何表达,只是牢牢抓住萧洛双手,情不自禁地微微抖动。

此次风波过后,丁川前辈重重惩处了慕容一白和皇甫金丹,便依萧洛所言责令他二人对调门派面璧三年,慕容一白封长剑转修内功,皇甫金丹弃内丹习练剑法,俩人的随身至宝华阳青锋剑和紫霞玄镔尺均被师尊收入紫阳洞中,他二人经历此劫亦深知自身修行缺陷,均心悦诚服领命受罚,一个在华山西峰莲花洞炼气,一个在华山南峰长空栈道练剑。

丁川对萧洛甚是喜爱,欲收他为关门弟子,将一身绝学倾囊相授,用内丹心法助他调息藏气以期恢复光明。枕石自与楚归鸿相识以后便对宗氏门阀浩瀚博大的绝学武技倾慕不已,在芸香溪谷拜领了林甫与南征的儒、释、道三法归一可谓内心深处打开了智慧之窗,此次华山绝顶上又亲眼目睹了丁川门下剑、气两派的武学绝技,实乃是亲身感受知艺合一,再加上双目已瞎,偌大江湖却已是咫尺难行,遂欣欣然跪倒行礼,拜丁川为师尊。

李哲亦向丁川先生、一真道长拜谢救命之恩,并将身世背景娓娓道来,言叙自己乃京兆府人士,家中祖辈官宦,近代家道衰落,父母双亲早逝,族中兄弟姊妹众多,却并不和睦,为生计虑,月初带着几个仆从随官船走漕运水道意欲下江南淮扬釆办丝麻珠贝,购置些稀罕物品至天阙城商贸,赚些银两以补家用。官船行至风陵渡附近,那一夜在船舱喝了几杯闷酒,起身至船尾解手,阵风刮过船身颠簸,头晕眼花竟站立不稳,一个踉跄跌落河中,连惊带吓灌了几口浑水泥汤当时便昏死过去。也是合该他命大,当地河道宽广,水流甚缓,河床亦不甚高,随波逐流被送到了岸边。也不知躺了多久,待到苏醒过来,呕尽黄汤爬至岸上,已是气喘吁吁精疲力竭,其时天色已亮,周围却是一个人也没有,他奋起余力跌跌撞撞恓恓惶惶四处游荡,想寻找一户农家却是十里八乡不见一个,所幸路边有一片枣园,仲秋时节,滩枣已经熟透,他爬上枣树摘了几十枚枣子咀嚼咽下方恢复了些许体力。顶着烈日,他在田埂阡陌间向东走去,希冀能够遇见乡民救助自己,此季粟米已经收割,秋麦尚未耕种,田野间一览无遗,除了麻雀乌鸦在田间掠过觅食之外竟是十里八乡竟不见一个人烟。他心头甚是诧异,寻思这潼关府离京畿并不遥远,怎的竟会如此人畜稀疏?再向前行约三四里地,田边一片榆柳林,林子边搭了一个小窝棚,一只掉毛黄犬卧在棚边无精搭彩的打着哈欠。李哲向着棚子喊道:“敢问可有人在?”“谁呀?”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从窝棚中传出,随即一个满头花白头发的老农佝偻着腰从里面走了出来,“老丈,我乃京兆府人氏,昨夜从船上不慎落水,大难不死,流落此处,烦请老丈救助。”“咱一个破落村农,能救你个甚呀?且进来喝两口清水,这秋老虎日头还毒的很!”李哲随他进入窝棚,里面光线黑暗但甚是荫凉,两个树根搁在地上,几条木板搭了个床铺,那老农拿了个葫芦瓢从一囗破瓦缸里舀了瓢水递给他,又从挂在壁上的破布褡裢里取出一块粟米面饼,“喝口水吃块饼压压饥肠吧。”李哲此时也顾不得洁净,狼吞虎咽连吃带喝,不一时肠胃入食,体力恢复不少。他稍稍平静下心绪,叉手作揖,“多谢老丈,敢问高姓大名,瓢水块饼之恩,李某来日必当回报!”“不用不用,这倒算个啥?还往心里去!咱老汉姓王,是前面王家庄人,村人都叫咱王老倔,老伴早走,无儿无女,孤寡一人。”“请问老丈,这潼关府距天阙并不甚远,怎的恓惶至此,竟至百里无人烟的境地?”“唉,你没看见这田野肥沃着哪,可人呀,逃的逃,亡的亡,庄子是十户九空,就剩下咱这孤贫老头子残喘等死喽……”“怎会如此?守着这许多良田,却要逃亡?”说话间,一只硕大田鼠拖着尾巴从二人脚下蹿过,黑乎乎的吓了李哲一跳。“本朝自立国以来推行均田制,男丁十八岁即可获永业田八十亩,口分田二十亩,咱祖上人丁兴旺,老王家良田也有数百亩,春耕夏收秋播冬藏,粟米麦桑年年丰收。朝廷定制租庸调,男壮妇孺按期服役,邀纳赋税,官民相安无事,日子倒也过的舒坦。老天爷开眼,风调雨顺,日子过得好了,这人口也就越来越多,这人越多朝廷授田减田自然也就越发频繁,那田亩自然就越分越零碎,往往是一户人家几十亩耕地居然东西南北各处散落,你倒说说如何耕种?再说,这人是长腿的,这许多人口还不是到处流动乱窜,朝廷根本就无有精力再做到添丁必授田,减丁必还田,所以土地就开始被私下买卖了。”“噢!朝廷不是明令禁止交易田产吗?”“禁令是下了不少,哪里禁得住啊,初始尚还偷偷摸摸卖些口分田,后来地主大户官绅富族开始大肆收购田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农们卖光了口分田又卖永业田,过去纳租服役还可用粟麦丝钱代缴,现如今没了田产收成,官府催抓傜役如狼似虎,官人,你说不跑还静坐等死呀?”李哲在京畿之时对于民间卖买私田也是早有耳闻,但这天子脚下土地兼并已然如此地步确是想所未想,大大出乎意料。“老丈,那这许多人口跑向哪里谋生?”“青壮年都去参军吃粮,妇嬬老幼和一些不愿背井离乡的男丁皆卖身给了地主大户,在庄园里劳作奴役,整日辛苦没个盼头呀……”李哲闻听此言,不禁感叹万千,原以为太平盛世,士民安居乐业,男耕女织丰衣足食,谁承想关内农村已至这般境地,那些偏远乡村只怕是更加悲惨。正胡思乱想之际,突然间又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再请问老丈,汝刚刚讲青壮男丁去吃粮当兵,可是据我所知朝廷实行府兵制,这潼关府乃是关内道所辖,此处兵源自天阙开朝以来均有大量军户兵籍,他们世代传承自备兵械,闲时农耕操练战时入伍杀敌,怎的现如今逃荒男丁皆可参军,这入的又是什么军伍啊?”“嘿嘿,汝有所不知,这老规矩全都坏完了!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呀!咱看你也是个实诚之人,又是落难至此,且此处再无旁人,老汉抖胆说两句违逆不敬的话,这把年纪了,两三根老骨头,也不怕官府来拘咱入狱过堂……”李哲见他唠里唠叨,忙端起葫芦瓢言道:“老丈且不忙说,先喝口水润润嗓子。”那王老丈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水,叙道:“自前朝仁宗末期,朝廷开始对东北、西北两处同时用兵,一伐失利,再征小胜,三讨则僵持经年。其后历经三朝,打打停停,总之就是不得消停,唉!朝廷消耗钱粮且不提,单这府兵应征就吃不消了,军户家中爷死子上,子殁孙替,几仗下来把三代人就都打没了……到了本朝,军户要么已无男丁可征,要么只剩独苗传宗接代,逃避军役现象比比皆是。朝廷无兵可用,只好在流民中募兵,有那不怕死的青壮男丁为了糊口活命便不管不顾的应征了,这个口子一开,各地郡守、王公、豪强、富户便也开始出钱招兵,嘿嘿,十几年下来,地方武装比比皆是,富人愈富穷人更穷,这些为富不仁的狗东西,手中有了人马兵器更是嚣张,巧取豪夺欺男霸女,老百姓惨哪……”

听至此处,李哲心头乃是无比沉重,这些年身在天阙城,于民间土地兼并激烈,私人武装兴起也是时有耳闻,但总归国家法度森严,朝廷律令完备,中央对地方掌控力极强,不致于酿成大患。但今日在这关内道潼关府黄河道旁的田边野地亲耳听到王老汉这来自农村最底层的真实声音,可谓是振聋发聩,惊出一身冷汗!

李哲心中无限郁闷悽惶,实也不愿再叨扰王老汉,再三道谢,问明前往城镇的方向向着潼关府走去。他原本以为几十里路很快就到,谁承想乡间土路离官道甚远,日头又甚是毒辣,他落水之后身体衰弱,竟是中起暑来,头晕目眩一步三摇,扶着路边一株杨树翻江倒海呕吐不止,血涌上头眼冒金星,一个跟头栽倒在地昏死过去。这一昏便是几个时辰,待到日头西沉天色全黑,天际昏隆隆一阵雷响,噼哩拍啦下起大雨来,这一阵凉雨把昏死中的李哲浇醒过来,他鼓足精神凝聚体力跌跌撞撞淌着泥浆在风雨中前行,内心深处不禁嗟叹:“看来自己今日是凶多吉少,丧命在这荒郊野外!”正在慨叹命运多舛之际,黑暗中透过风雨依稀看到有一丝亮光,他也不多想便向着光影走去。

突然间,夜空里风雨中嗖嗖嗖嗖嗖的蹿出七八条饿红了眼的野狗,口中“汪!汪!汪!汪昂!汪昂!”的狂吠着向他猛扑过来,瞬间便将他扑倒在地,他只觉得腿上腰上一阵巨痛,天旋地转两眼一黑便自此人事不知。

这之后便是破庙中萧、方二人冲出驱散野狗搭救于他的整个经历。众人闻听他的诉说,亦是不免一番感慨。李哲再次跪地拜谢丁川仙长与一真道长救命大恩,亦想拜二人为师,习学技艺法门。这两位世外高人端坐紫檀木榻之上,闻言相视微微一笑,还是丁川开口答道,“吾二人与汝相遇相识相济相生便是缘分,尘世间因缘际会,因人而异,恰似枕石,便与我有师徒之缘;但李公子你却与我二人均无此缘,吾观你面相亦非常人,未来际遇亦未可知?吾三人且做忘年之交吧!”李哲见俩位高人面目详和但语意坚决,亦不敢再强求,连连点头垂手侧坐。一真道长性情爽直,见他神情不免怏怏,哈哈大笑中从袖中摸出一本蓝色封面的薄册子递给李哲,“李公子不必懊丧,咱二人既是有缘,怎能没个心意,这是咱华岳观修习经络的一些法门,你若有心拿去练练,就当强身健体吧!老友,你哪?”丁川面带微笑,“老道士平日里对待徒弟甚是吝啬严苛,今儿个怎的突然变得如此大方?连镇观之宝《华岳黄庭注》都拿出来了。童儿,去吾丹房里将壁上笼龛里的紫檀木闸给我捧来。”旁边伺候的小童儿转身轻跑出去,不一会儿捧着个木闸进来,丁仙长将其打开,里面亦是一本宝蓝色封皮的册子,不过中间纸页已经泛黄,想是已有些年代久远,封皮上用古篆写着三个字,《青囊经》。一真眼瞅是这本奇书,两根眉毛都立了起来,“三无量!你你你,好你个丁聆泉,咱们相识这多年,吾都不知此奇书居然在你这里,早知如此,老道我绝对是住在你这朝阳峰上不走了,哈哈哈哈!”丁川满面慈祥,手捋长髯,微笑言道,“老道士莫喧闹,你那《黄庭注》乃是修练奇经八脉、调养气血的养身瑰宝,吾老儿这《青囊经》却乃是习演天地阴阳变化、体形融汇贯通的凝性之作,今个儿受汝之引,以你之修身搭配我之养性,希望能令他等年青人身心受益,强健体魄,明粹心智,做个有用于国家社稷之人!”李哲与萧洛幼时均听闻过《青囊经》的大名,是一本上古奇书,乃秦末汉初大隐黄石公所著,书中参悟天地道破阴阳,有无穷变化之神通,只不过年代久远,世人多以为湮没,谁承想今日竟在此处得见,两人脸上均是一副诧异惊喜的神情!丁川轻啜了一口童子奉上的岩茶,右手二指一捋长髯,言道:“李公子、枕石,千余年前,一代奇人黄石公仰观天际俯视河川,吸取日月之精华,凝聚江山之灵气,开天眼审万物,以大智慧写成此书,共分上、中、下三卷,上卷叙述河图五气、洛书方位与阴阳二气融合而化成天地之定位等学理,故谓之化始。中卷说出天地间形气依附与方位配合而成一体的动力,故谓之化机。下卷说明天地间形气方位与各种法则配合后的影响力,故谓之化成。此中学问博大精深,大可治国、中可立功、下可处世,若下苦功精研通透,必可受益无穷!不过可惜的是,吾只有中卷,上、下两卷却不知所在何处……李公子呀,非是老夫吝啬,这青囊经中卷亦并非是送赠予你,实在是另有所托!”室内几人闻听均是大感诧异,心想这老神仙做事怎的如此曲折拐弯。李哲连忙起立叉手躬身施礼,“丁老前辈,小子性命是你老人家从阎罗地府抢回来的,你就是马上拿去亦无丝毫怨言,且请吩咐,虽刀山火海绝不退缩。”丁聆泉微微一笑,右手一指萧洛,“吾之所托实乃为了我这新收的徒儿,他经此磨难双眼已瞎,此后修行需要老夫慢慢诱导调教。此册青囊经中卷实乃存世之孤本,吾多年来潜心参悟亦将心得体会备注于后,若赠予你,则枕石与其失之交臂亦甚是可惜。所以,老夫意思由你一字一句诵读给洛儿,包括注释在内,汝二人互相探讨领悟,将所有文字背熟,今后虽天各一方亦可慢慢理解验证。”萧、李二人闻言均是喜出望外,双双跪下叩拜,尤其是萧洛见恩师一片苦心,不禁是五内俱焚,热泪盈眶。

李哲深思自己不但讨得一条性命还承蒙世外高人赠经赐书,实在是鸿运临头喜从天降,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要归功于萧洛舍身相救,但他如今这般模样,自己内心实在是熬煎不已。情难自禁之下,向两位前辈请教可有治好枕石双眼的法子。丁川闻听面色凝重,沉吟半晌说道,“洛儿先天并未练过内功,于武技也是略通一点皮毛,以凡体肉身承受乾生和坤一两大高手之内力,所幸一是他二人已近油尽灯枯,其次他用紫阳玄镔尺挑拔,再次被震入太液池中,最后是老夫相距不远及时施以援手,否则洛儿这小命早往西天极乐轮回转世去了……但前两条却已然将他经络震散,再跌入碧水寒潭中一激,两眼无论如何是承压不住了,唉!可惜呀!”众人见他面色暗淡,心情均甚是压抑。旁边一真道长宽慰大家,“萧公子此伤乃是后天外力刺激,并非是先天遗传所致,料想或有法子也未可知。”众人均知他是宽慰大家,都垂头不语。萧洛身后垂手伺立的方小武眼泪长流,一边抹拭一边喃喃自语,“连老神仙都救不了公子爷,这世上哪还有人能救治他复明呀?”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丁老先生闻言忽然眉头一展,呵呵笑道,“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先前吾只想用本宗什么法子内外施功助洛儿早日康复,却未想到借助外力,你这孩子倒提醒了老夫!有一人或许可行!”一真闻言亦是两眼放光,“你说的是他?”“不错,正是他!”方小武扑通一声抢跪在丁川榻前连连叩首,“老神仙!老祖宗!你快告诉我究竟是谁能治我家公子眼睛,小武马上去请他上山为公子爷看病!你大恩大德,快告诉我吧!”丁川左手大?一拂,将方小武从地上托起,口中说出五个字来,“医神,崔思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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