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1 / 3）

披着大氅，我站在人流里。

守城人身挂甲胄，搓着双手，站在城门下管理百姓出城。人声嘈杂，京城城门外大路上挤满了人。男人们赶着牛车，车上驼满行李，孩童依偎着他们的母亲，顺着车辙缓缓前行。这偌大京城，在新年到来之际，却渺无人迹。

“天神已经把灾祸降下来了，赶快逃吧……”

“圣上蓦然驾崩，死状这般诡异，定是不尊上苍，惹恼了天神……”

“接下来……就轮到我们了……”

我耳力极好，行人低语若沧浪翻滚，腰间陨铁剑鞘微微发烫。

“天神？”身子晃摆不定，如同断线木偶。我通过城门，嗤笑着，向着黑暗中唯一燃灯的亮光，逆流而行。

这京城万家灯火，如今只在一栋阁楼里明灭。

桐茗阁，坐落在京城东南角，飞阁流丹，碧瓦朱甍，原是达官显贵宴宾之地，当下却冷冷清清。

我推开木门，框上精雕着牡丹，一幅大气磅礴的对联镶嵌框上，字迹狂草毫无章法，却仿佛似曾相识。幸是读过几年经书，认得出那左右联上刻着“狂海纳百川，凌霄眷灯燃”，而横批四字究竟谓何，却是不解其意。

大堂里散落着几桌客人，满脸皆是严肃。檀木桌高搁白玉盘，横杵象牙箸，琉璃杯中盛满醪糟。领头的男人闻得木门打开，微微抬高目光。

我见他背上绣着一个巨大“巡”字，想必是听闻秋水遇刺后被遣调回京，尚未来得及歇便投入搜寻刺客的一线。这双眉眼有些熟悉，额前一寸长的伤痕似曾相识。他撞见我没有表情的脸，知趣地低下头。

只余算盘在空旷的空间里轻轻拨动。

掌柜是个老人，眉眼结霜，但热情异常。他朝着因算账冰凉的双手呼出一口热气，便招待我落座，引我去角落空闲的一副桌椅。

“少侠，需要些什么？·”

我弯下腰去，附在老人耳畔，回忆一番秋水交代的话，低声道：

“杨千帆。”

掌柜引我登上四楼，便下楼去了。

环顾周遭环境，我身处一间空旷的屋子。整间屋子只有一板茶几，上头摆着酒具，盛着梅子酒。满墙折扇，一名素衣女子倚窗而立，如墨长发随意挽着。我细细打量她，白袖中纤纤玉手隐约可见，叫人有些恍惚。

女子望着我，浅笑，指向身旁的座椅：“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