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梦断箫声远（1 / 1）

芸姨叹了口气，又对朝曦说道：“你母亲不仅姿容秀美，更擅长吹奏玉箫，一曲箫声空灵悠远，如怨如诉，催人泪下。她虽然与那书生纠缠不清，但好歹也没出什么乱子，她又是我们苑中的红人儿，我便也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朝曦听着芸姨的回忆，喃喃道：“可是她并未能如愿和那书生在一起，对吧？”芸姨点点头，说道：“这样的美人，怎么能不惹人垂涎？你母亲自然引起了一位老爷的注意。据那位老爷说，你母亲长得像他的意中人，因此便来找我，要为你的母亲赎身。”

朝曦闻言，问道：“你口中那位老爷，可是叫朝赟的？”芸姨点头道：“正是。朝大人交了银子，替你母亲赎了身，我便将你母亲的卖身契交给他。”本来我们约好，当晚朝大人便用一顶小轿，来苑中将你母亲接走。可谁曾想到，你母亲房里竟空无一人。”

芸姨紧闭双眼，似乎是不忍回忆一般。“我便找到了伺候你母亲的丫鬟，逼她说出你母亲的下落，谁知这丫头嘴硬，死扛着就是不说。我……我那时年轻气盛，又刚接管苑中主事之位，正愁没处立威，难以服众，便下手重了些。这丫头被吓着了，后来招是招了，人也变得痴痴傻傻。你今日在梅林中遇到的那个疯妇人，便是你母亲的贴身丫鬟。”

芸姨又睁开了双眼，接着说道：“那丫头说，你母亲偷跑出去，躲在城东一处破庙，那书生找了一辆接应的马车，只等马车到了，他们二人便要逃往他乡。我听到这些话，登时火冒三丈，便带上众多奴仆，果然在城东的破庙里找到了你的母亲。”

朝曦听闻，心中更是感触颇深，原来那日自己躲藏的破庙，也曾是母亲的藏身之所。朝曦又听芸姨说道：“你母亲见栖身之所被我发现，便跪下来对我苦苦哀求，说她腹中早已珠胎暗结，已怀了那个书生的骨肉，求我网开一面，放过她与她的情郎。”

朝曦诧异道：“难道说，我是……！”芸姨看向朝曦，眼神中多了几分怜悯，说道：“你并非朝大人的骨肉，实乃你母亲与那位书生的骨血。”朝曦闻言，登时呆坐在椅子上。昔日大娘子与朝晖对自己冷嘲热讽，含沙射影地说自己不是朝家的人，朝曦每每认为他们在造谣中伤，没想到事实确实如此。朝曦又忙问道：“那我爹呢？他现在身处何方？”

芸姨侧过脸去，不敢看他，自顾自地说道：“我执意要将你母亲带回庭芳苑，正在纠缠之时，你的生父赶到，他拼命阻拦，我……我实在无计可施，只得让人通知了朝大人来。朝大人一到，便命几个奴仆，将你生父五花大绑，送进了官府，又给他安上了个拐带妇女的罪名。我原以为，你生父吃了牢狱之苦，你母亲便会死了那份心，乖乖跟着朝大人回去，可谁曾想……”

朝曦连忙问道：“后来发生何事？”芸姨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道：“你母亲虽是跟着朝大人回了朝府，可谁曾想，你那生父身体羸弱，朝大人又故意让他在狱中吃了些苦头。你生父不堪折辱，被生生地……折磨致死。后来，你母亲得知这个消息，人也变得神思恍惚。”朝曦闻言，如遭雷击，半晌方道：“我只道她是不堪朝府众人欺辱，才会变得神智不清，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还有这层缘故。”

芸姨见他难受的样子，便说道：“朝公子，这事是我对不住你，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逼着你母亲赎身。我现在年岁渐长，每当夜深人静时，想到这些，心中便有些不忍。”朝曦恨声说道：“你这温柔乡，不知将多少姑娘推入了火坑！”芸姨见他眼中恨意，想到自己从前行事，确实多有不妥之处，便不敢言语，只得静静地垂首站着。

朝曦摇了摇头，又看了看墙上母亲的画像良久，缓缓开口说道：“我娘过世许久，也没给我留下些什么东西，能否请你将这画像赠予我，以做留恋。”芸姨忙将画像摘了，卷好递给了朝曦。朝曦接过画卷，眼神温柔地凝视着，仿佛就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娘亲一般。

朝曦又对芸姨说道：“逝者已逝世，生者犹可追。芸姨，你这庭芳苑，对外头的人来说，可谓是天上人间，销魂蚀骨。可是对这里头的姑娘们，不过是一个金线织的牢笼罢了。从今往后，还望你对她们宽厚些，多给自己积些阴德吧。”朝曦说完，也不看芸姨有何反应，带上画卷，大踏步地走出了云影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