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齐府风波(2 / 2)
陈小蕾纤纤玉指在弦上轻拢慢捻,流出一串美妙的音符,与这夜色融为一体,也让众人仿若沐浴在月光之下,音乐无形,可众人似乎看到了漫天星河。一曲必,几人好像还没反应过来,齐盛眉头轻皱,不自觉得走到陈小蕾面前,解下她的面纱,陈小蕾施施然抬头,齐盛突然怔住:“阿染!”陈小蕾有些错愕,起身行礼:“不知老爷所说何人?”齐盛自知失仪,回到了座位上,余婧也觉得奇怪,纵使陈小蕾美貌非常,可齐盛却不是贪恋美色之人,怎会如此?面对妻子和众人的疑色,齐盛咳嗽了两声解释道:“只是忆起了一个故人。”众人便不在说话,余婧知道当初齐盛和柯暮烟便是因《月阴晴》结缘,想来今日陈小蕾所奏,是让齐盛忆起了柯暮烟那个贱人吧。于是看了眼陈小蕾,她虽然也很貌美,骨子里却透着清冷,与柯暮烟不是一路人。
家宴结束后,几人各自回院,陈小蕾也回到澄楼。巧莺试探性的说道:“老爷并没有对陈小蕾怎样啊?”欧阳沐冷笑一声:“你没看到老爷如此失态吗?不过是早晚的事。”齐乐语也在侍女青果的陪同下向自己的院子走去。青果陪着小姐回院,见她并未半分异色,不由地发问:“小姐,您对陈小蕾没有疑心吗?”齐乐语与齐可诚一样,从不会轻易相信别人,自然也不会相信陈小蕾的出现只是意外:“哥哥早就传了信来,叫我助她一臂之力,如今有那出头的人着急,咱们看戏便是。”齐乐语口中的出头之人自然是欧阳沐,如此沉不住气,那这得罪人的事,便让她去做吧。齐可兴起初回了院子,想了想又来到了齐可违这边,齐可违见他怒气冲冲,给他倒了杯茶:“二哥刚才吃多了酒,许是醉了,喝杯茶解解酒吧。”齐可兴并未接过,齐可违见状,便将茶水放在了桌子上面。看见齐可违这样不痛不痒,齐可兴却是忍不住开口:“父亲还忘不了那个贱人吗?今日陈小蕾弹了一曲《月阴晴》竟让父亲如此魂不守舍!”齐可违深吸一口气:“当初若不是外祖母逼迫,你以为父亲会舍得杀了她?”说着又将茶水推给齐可兴:“陈小蕾不是柯暮烟,二哥不过是气父亲,可父亲终究是父亲,二哥还是不要太过生气。”齐可兴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依涓为陈小蕾捏了捏肩膀:“天色不早了,我去打水来给姑娘洗漱吧。”陈小蕾拍了拍依涓的手:“不急。”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婢女的声音:“陈姑娘,我家老爷请陈姑娘厅外一叙。”陈小蕾回话:“是,我整理衣冠,即刻就去。”转头对依涓说道:“替我梳梳头。”
陈小蕾来到厅上时,齐盛已在等候,见陈小蕾到来,齐盛开口:“深夜叨扰,还请见谅,姑娘请坐。”陈小蕾俯身见礼:“老爷客气,我不过是府上的艺人,敢问老爷有何吩咐?”齐盛欲言又止,似是下了很大的勇气:“不止姑娘是何方人士,家中都有何人,如何来到京都,可识得一位名叫黎染的女子?”陈小蕾面无变色,却带上了几分哀凄:“妾原是潋州人士,父母膝下只我一女,虽不是高门,但家中也还算吃喝不愁,可是十五岁那年,家中遭遇强盗,他们杀了我父母,屠了我家中婢仆,只有几个家丁貌似护着我和依涓逃了出来,辗转到了西州,后又因齐公子眷顾,将我带入齐府,也算给口饭吃。”说着拭起泪来,又转而对齐盛说道:“老爷所说的黎姑娘,小女却不曾识得?敢问此人是?”齐盛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一个故人,如今已经不在了,我见姑娘与她十分相似,以为是有什么关系,且姑娘弹得《月阴晴》是她当年最喜爱的曲子。”陈小蕾似有局促:“这,大少奶奶说今日家宴叫我谈《月阴晴》以示团圆之意,无意引起老爷伤怀,望老爷见谅。”齐盛并未再说其他话,从袖中拿出一瓶药递给陈小蕾:“我看你脸上似有伤痕,这个药去炎症最好。”陈小蕾忙结接过,道了声谢。
从澄楼离开后,齐盛身边的长随志同便走上前来,齐盛问道:“如何?”志同道:“回老爷,陈姑娘拿手曲目是《舞女怨》,至于《月阴晴》只不过是平常练习的曲子之一罢了,且今日献曲是大少奶奶让她做的。”说到这里顿了顿,看齐盛脸色并无变化继续说道:“据说是大少爷常来听她弹曲,大少奶奶心有不快,特意找人打探了老爷您的爱好,今日才安排陈姑娘献曲的,大少奶奶今日还在澄楼教训了陈姑娘一番。”齐盛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如此看来倒不是陈小蕾有意,只是还是谨慎些吧:“去查查她的底细有无不妥。”
来仪殿中,皇后正在看账本,仪琏在一旁陪同。皇后笑了笑,将账本递给仪琏,仪琏接过:“令倚宫的花销近日都越过你这里了。”皇后道:“她封昭仪不久,自是要打赏宫人,也属正常,只是近日接连不断的赏赐母家,未免有些风头太盛。”仪琏放下账本:“我以为她是有些心思的,没想到竟也沉不住气。”皇后将账本递给绿袖拿了下去:“不用管这些,以后自有说法。百骏园新进了几批汗血宝马,仪瑾已经过去看了,咱们也去瞧瞧吧,就当散散心。”
百骏园中,仪瑾正骑在一匹宝马上,策马而行,却有别样风姿,见皇后和仪琏到来,便下了马,将鞭子扔给侍从。“这新进的良驹果然不错,等日后秋猎正好用上。”已入冬季,眼瞧着就要下雪了,可仪瑾确实满头大汗,仪琏拿了手绢替她擦拭:“你啊,也不注意一下。”仪瑾接过手绢自己擦拭起来。皇后望了望那几匹马,确实不错,笑着点了点头:“你皇兄登基不过一年,如今朝政繁忙,想来总得再过些日子才能去猎场了。”仪瑾叹了口气:“终日里也没什么事做,也实在是烦闷。”皇后看着她不由得笑出声来:“只是御驾不能出行,你若想去,等明年开春,万物复苏,我去跟你皇兄说让王爷公主们一同去玩玩便是。”仪瑾笑道:“也好。”说着走近了皇后,皇后抬了抬手,侍从们便走远了些,只留了仪琏在旁。“听说前几日齐元帅纳了个妾氏,还摆了几桌酒,请了些亲戚好友赴宴,这便是算作良妾了,当初柯姨娘进府也不曾如此。”仪琏开口:“那自是说明这位新姨娘有些本事。”皇后低头掩声道:“不知齐可富回来后会作何感想。”说罢几人相视一眼,笑而不语。
齐可富回府后,齐盛正外出不在家中,齐可富并未回院,还是径直来到了澄楼。“陈姑娘,我此次外出看到了一个香盒,与你丢失的那个差不多样子的,就给你带了回来。”齐可富推开房门,然房内空无一人,连行李物品都不知所踪。齐可富心下暗道不好,不会是欧阳沐把陈小蕾怎么样了吧。如此想着便要去找欧阳沐,恰巧遇到府中婢仆,齐可富拉过婢仆问道:“陈姑娘呢?”只见婢仆面有难色,戚戚开口:“大少爷,您,您是说陈姨娘吗?”齐可富紧皱眉头:“什么陈姨娘!”婢仆连忙跪下:“回,回大少爷,您陈姑娘她如今已是老爷的姨娘了。”齐可富只觉胸闷,她不是愿做自己的红粉知己吗?怎么转眼就成了父亲的姨娘?不,一定是另有隐情,自己要去找她问问清楚。
齐可富一路来到陈小蕾门前,却被依涓挡在了门口:“大少爷,如今姑娘是您的庶母,您这般闯入,实在不妥,恐被人传了闲话。”齐可富道:“我有事问你家姑娘。”依涓依旧不移步:“姑娘知道您要问何事,只是如今一切都得作罢,姑娘自认对不住你,还请大少爷不要让姑娘为难。”院中已有几人为此景侧目,依涓看了看那几人,靠近齐可富,低声道:“我们姑娘生如浮萍,万事由不得自己,这件事也是迫于无奈,若大少爷真想知道,不如去问问您的夫人吧。”说罢转身推门进屋,很快就将屋门关上。齐可富站了一会思索着依涓的话,难不成是与欧阳沐有关?
看着门外的人影离去,陈小蕾缓缓开口:“可与他说了?”依涓点点头:“是,按照姑娘的吩咐,一字不落。”陈小蕾冷笑一声:“很好,只怕日后还要演很长时间的深情戏码。”依涓道:“今天这一闹,老爷回来定会过问,姑娘要做好打算。”陈小蕾抬头:“我心中有数,去把药炖上,药渣要处理干净。不得让人查了出来。”依涓闻言点头:“姑娘放心。”说罢便退了下去,陈小蕾喃喃自语:“齐盛,我家灭门皆由你而起,你纵容妻子对我们赶尽杀绝,你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日子还长,我们走着瞧!”
果然不出所料,齐盛回府后便听闻了白天发生之事,于是便来到了陈小蕾屋中。陈小蕾见齐盛过来,便起身相迎:“老爷怎么这时候就过来了,没在夫人那里用晚膳吗?”齐盛坐下:“刚从夫人那过来,听说了些事情,想来与你问问清楚。”陈小蕾低头,忽而跪下,齐盛连忙来扶,只见陈小蕾推开齐盛的手:“我是大少爷带回府中的,又得大少爷赏识,将我留在府中为教习,处处对我礼遇有加,我确实感恩大少爷的恩德,我身份卑贱,对大少爷从未有过其他肖想,只是感激他将我引为知己,不想引来众人误会。”陈小蕾有些抽噎,齐盛听到这里不免有些心疼,便要扶她起来:“我并无此意,只是夫人与我说起此事,倒引你伤心,快起来,我以后不会在问了。”陈小蕾起身,眼中还噙着泪:“老爷,那日您将我的面纱摘下,妾身便已对老爷多有好感,后来您与我说起曾今有一心爱之人,与我有些相像,可如今已是生死相隔,我感念老爷如此痴情,便想着若是能替那人陪伴老爷也未尝不可。后来老爷说要正经纳我为妾,更是摆了酒席,请了亲朋好友见证,还亲手将我的名字写入族谱,小蕾见老爷对我如此珍视,更是愿意倾心相待。老爷是贵人,是典朝的兵马大元帅,受众人敬仰,又是这家中主君,可是对小蕾来说,是把您看作是自己的夫君,妾此生已是非君不可,若郎君有疑,妾只好以死明志了。”说罢,又抽噎起来。齐盛看着面前佳人如此伤心,不免也跟着难过起来,一把拉过陈小蕾坐在膝上:“是我不好,不该疑你,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以后都不会再提此事了。”陈小蕾伏在齐盛肩头,依旧有些许抽噎,眼神却逐渐狠厉起来。
“究竟是什么原因?”齐可富对着心腹小厮说道,小厮垂首而立:“大少爷,是前些日子家宴之时,陈姨陈姑娘弹了曲《月阴晴》,后来老爷便时常与她说话,将她纳为了妾氏。”齐可富皱眉:“她最擅长的并非是《月阴晴》,怎么会在父亲面前弹这个?”小厮回话:“属下细细探听了,是大少奶奶让她弹得,之前还让巧莺专门打探了老爷的喜好,知道柯姨娘就是以《月阴晴》讨得老爷欢心的,便亲自安排了家宴,还往澄楼。”小厮看着齐可富已是怒不可遏,却又不得不继续说下去:“还往澄楼,掌掴陈姑娘,让她晚宴上去弹奏。”齐可富手一挥,桌上的杯盏便都落了地:“她竟还敢动手!”说着便要往欧阳沐那去,小厮忙跪倒齐可富面前:“大少爷千万不可去找大少奶奶的不是,若是传了出去,只会说少爷您夫妻不睦,对皇上赐婚不满。”齐可富握紧拳头:“这个贱人!”小厮忙道:“少爷息怒,不妨暂且压制怒气,日后大少奶奶真罪无可恕,大少爷也能名正言顺的”后面的休妻二子小厮并未说出口。齐可富坐会椅子上,对小厮道:“去跟大少奶奶说,近日公务繁忙,我就歇在书房了。”小厮退下后,齐可富心绪仍未平复:好你个欧阳沐,平常言行无度便也算了,如今竟还将我的心仪之人送给了父亲,真好,且等日后,抓住你的错处,非得休妻不可,纵使是皇上,也保不住你!
“宋妈妈,老爷有多久没来我房中了?”余婧漠然开口,陪着余婧来到齐家的是她的乳母宋妈妈,宋妈妈叹了口气:“自打陈姨娘入了房,老爷就一直在她屋里,如今也有一个月了。”余婧深吸一口气不再说话,宋妈妈见状忙安慰道:“夫人不必忧心,过几日便是除夕,齐府是要入宫的,陈姨娘是妾氏不能入宴,到那时,夫人您与老爷一同赴宴,便能顺理成章留住老爷。”余婧看了眼宋妈妈说道:“我以为陈小蕾不是这种狐媚轻狂的人,没想到竟也学会了勾引老爷。”宋妈妈也有些生气,却不是针对陈小蕾:“她生如浮萍,自己做不得主,到底还是大少奶奶善妒,将她推到了老爷面前。如此一来,既没有伤人性命,也断了大少爷的念想。”
时至除夕,齐可诚也已回京,齐盛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只带了夫人余婧和几个嫡出的孩子入宫。齐可诚与齐乐语也无他话,二人一同在府中过年。齐盛和余婧带着幼女齐乐琴在一副车架内,三个兄弟在在同一处。齐可兴先开口:“说到底父亲还是知道嫡庶有别,没带齐可诚一同入宫。”齐可违也点点头:“自然如此。”齐可富闭着眼睛并未睁开:“幼时,父亲还偶尔带他进宫,近些年,宫中不管什么宴席,父亲都没有再带着他,到底是他生母出生微贱。”齐可违看着大哥,似乎面有倦色:“大嫂已经病了半个多月,还没好吗?看着大哥你好像也憔悴了不少。”齐可兴也觉得奇怪,似乎是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大嫂了:“说起来大嫂似乎也很久没去向母亲请安了,做弟弟的也不方便探视。”齐可富缓缓睁眼:“无妨,天气寒冷,你大嫂的病须得养些日子,你们不必忧心。”二人闻言点点头不再说其他,长兄院子里的事情,他们确实不好插手,齐可违思索了一下:“怎么说,长嫂有疾,做弟弟的也不好全然不管,我那里有些上好的山参,改日送去大哥院里,给大嫂补身吧。”齐可兴也跟了一句:“五弟说的有理,既如此,我便也送些补品过去,多少尽些心意。”齐可富微微点头:“嗯,也好。”
说话间,既然便已来到宫中。此时,众人尚未到齐,自是相互寒暄,齐盛给几个儿子吩咐道:“今夜司国和利国各有使臣来朝,尤其是利国,我齐家向来镇守南疆,与他们曾多次交手,今晚万不可丢了我朝颜面。”几人回:“是。”齐盛接着说道:“司国本次派了皇子前来,听说是他们的皇太弟,不知有何意图,也要多加注意。”齐可违看了看对面的尉迟阙和尉迟信,心想北境一向由尉迟家镇守,近年来尉迟国公虽已退下前线,然尉迟信却依然在边境领兵,虽尉迟家兵权不及齐家,但北境其他驻守将军也多是尉迟国公的门生。近些年来,司国与典朝交好,并无祸事,可如今让皇太弟来朝,求娶公主,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两国联姻?
晚宴上,余婧一语不发,幸而小女娇憨可爱,齐盛也十分喜爱,宴中,兰昭仪过来与齐家说话。刚才兰昭仪就觉得大哥神色似有不同,于是便下来询问。“大哥似乎深思倦怠,可是有何不适吗?不如我去请太医来为大哥看看。”兰昭仪轻皱眉头,齐可富摆了摆手:“妹妹不必担心,只是近日你大嫂有疾,我照顾她费了些精力。”闻言,兰昭仪才发现,大嫂确实没有入宫:“大哥也要当心自己的身子。”
宴席结束后,齐家人便出宫准备离去,锁露却带着一个宫侍拿了不少东西走到这边。锁露行了个礼:“老爷,夫人,娘娘说这些心意算是给府中的新年之礼,除了这些还给家中少爷们每人备了一匹良驹,明日会安排人送入府中。”宫侍们将礼品放入齐府的车架,锁露走到齐可违身侧,轻声说道:“娘娘知道五少爷您在家中多有周全,此次的礼品人皆有份,连马驹也给三少爷备了一匹。”齐可违点点头:“劳你在宫中好生照顾姐姐。”锁露忙到:“奴婢是陪着娘娘长大的,照顾娘娘是奴婢的本分。”锁露间东西装的差不多了,又对着齐可富说道:“娘娘说,大少奶奶是皇上赐婚,如今生病,家中要好生照料,另准备了上等阿胶和燕菜,赐予大少奶奶补身。”齐盛几人略微俯首:“谢过娘娘。”
回府后,齐盛与妻儿一同守岁,齐乐琴熬不住夜,很快便睡去了,余婧便也陪着回了屋中,不多时,齐可富也已欧阳沐生病需要照顾为由请求回院,齐盛想了想锁露说的那番话,想必是兰昭仪吩咐,要齐可富对妻子好些,便许了齐可富回院。剩下齐可富与其他三子一女一同守岁,年三十,几人纵有怨恨,却也不曾在明面上表现出来,是以外人看来也是其乐融融。
守岁后,齐盛又前往陈小蕾屋中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