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齐府风波(1 / 2)
“小姐,将军他就快回来了,您可千万别跟他吵。”巧莺如是说道,巧莺是欧阳沐的陪嫁侍女。半年前选秀时皇上赐婚,吴静南嫁给了沐宗瑀,欧阳沐嫁给了齐可富,吴静南为人温婉,与沐宗瑀琴瑟和鸣,可欧阳沐与齐可富却与之大不相同,齐可富是齐家长子,又手握兵权,对妻子自然不会小意温存,欧阳沐又是世家嫡女,也放不下自己的身段,婚后时常吵闹,不多时齐可富便前往南疆领兵,留下欧阳沐在家中。
齐盛和齐可富同在远方,余婧是为齐府主母,比欧阳沐实际也大不了几岁,但是既然站了母亲的名头,欧阳沐自然是要恭恭敬敬的待着。齐可富已走了半年了,两人虽说没什么感情,但好歹也是新婚夫妻,这样分离两地,欧阳沐自是也有思念之情。八月初二是兰妃生辰,齐可富想来疼爱兰妃这个妹妹,自然是要回来为她庆生的,况且皇后出宫祈福至今未归,宫中嫔妃以兰妃为尊,皇上也有意为兰妃好好办一办。多时未见,欧阳沐也是准备稍稍示弱的,想到此处对巧莺说道:“将军已经到西州了,想来不多时便会回来,你好生准备。”巧莺听到自家小姐这样说,也是心安,看来小姐还是想与将军好好相处的,也算是对自家老夫人的嘱托有了交代。
齐可富终于回到了京都,起初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兰妃生辰当天,齐可富带欧阳沐入宫后,陈小蕾便被接入了府中。齐可富并未跟欧阳沐说,等回府后直接禀明了余婧,说府中该有个教习音律的老师,而陈小蕾小有名气,正是合适。余婧见陈小蕾身世可怜,便将她留下了,欧阳沐自然是气不过,可齐可富只说陈小蕾是请来府中的教习,也没说别的,欧阳沐也是不能发作。
“小姐别气,不过是一个艺伎。”巧莺在一旁劝说。欧阳沐冷哼一声:“你看她是个普通艺伎吗?她进府十日,将军日日去与她谈论音律,将军何时沉迷于音律了?还不是为了见她,只怕不多时,便要将她收房了。”巧莺低头不语,陈小蕾着实貌美,明明外貌清冷如孤月,可性情又那般温柔体贴,将军自然是喜欢她,自家小姐虽说容貌也是上乘,可却十分执拗,恐怕再和将军这般怄气的话,必定夫妻离心。想起老夫人的嘱托,巧莺还是张了口:“小姐,您是天子赐婚,那陈小蕾就算日后被收了房,也只是个妾氏,眼下就快中秋,宫内有旨意下来,咱们也是要参宴的,况且元帅打了胜仗,齐家正是鼎盛,小姐,您千万不要这个时候跟将军闹啊。”
两人正说着话,齐可富从外间进来,原本欧阳沐也准备忍耐这一时,只是闻到齐可富这一身清香,便知道他定是又去见了陈小蕾,于是没好气的冷笑:“将军还知道回房啊,怎么,那个贱人没留住您?”齐可富确实想纳陈小蕾为妾,可陈小蕾却不愿意,说自己虽身份卑微,若是纳了自己,只怕欧阳沐会与他过不去,自己不愿给他添麻烦,愿意一生就在这府中做个艺伎,陪着他,还把他赶了回来。齐可富心内正在憋闷,听到欧阳沐这话,自然也是生气:“你胡说什么,还是世家女儿,竟出言不逊,和市井泼妇有什么区别。”欧阳沐听到这更是抓狂:“我是市井泼妇,那你呢?终日跟那个贱人厮混,她不过是个卖艺的,到底好在哪里!”“哪里都比你好!”齐可富也怒了,欧阳沐有些震惊,冷笑两声:“好,好,你既然觉得她好,不如去向皇上说明,你我和离,你去娶她吧。”齐可富一把推开欧阳沐:“若不是皇上赐婚,你当我愿意娶你?和离?哼,你就只配我一纸休书!”说罢,转身离去,欧阳沐跌坐在床上,巧莺连忙过来:“小姐。”
几日后,中秋夜宴,终究是皇上赐婚,二人只能装作无事发生,一同到宫中赴宴。看着沐仪瑶甩了沐宗瑀脸色,带着女儿走开,齐可富不免觉得这个长公主也太不知好歹,如今镇安王炙手可热,而她不过是弃妇之女,竟还敢摆架子,不由得嗤笑:“连面子都不愿装一下,徽康长公主还真是直白。”欧阳沐见人多,又是在宫中,忙拦他:“将军慎言,这里是宫中,不比府中可以让将军妄为。”两人本就在吵架,话不投机,这时方示礼走来与齐可富搭话,齐可富便与他交谈了一番。
夜宴结束后,两人同乘一辆马车回府,却一路无话。到齐府后,齐可富甩下一句:“我还有公务,你自行休息。”之后便离去,欧阳沐有气却又不能言说,自己是世家嫡女,然而欧阳氏渐渐没落,今年大选,虽说有个妹妹也被选入宫中为妃,然后此时还只是个小小宸妃,连册封礼都未曾举行。而齐盛和其五子皆在朝为重臣,况且还有齐乐颜,眼见着就要受封三夫人,如此荣耀,自己只得暂时忍耐。
中秋刚过,齐乐颜晋位昭仪的旨意便传了出来,齐府上下自是喜不自胜,齐盛闻此消息,也早早的赶回了京都。
虽已入冬,却并未到严寒时节,齐盛携五子齐可违入宫探望兰昭仪。兰昭仪母家入宫,自然也是十分高兴,当然是要说些体己话。于是遣出了众人,只留下锁露在旁伺候。齐可违如今虽只有十八岁,然已在户部为官,为人小心,颇有心计,看了看令倚宫里的陈设,齐可违若有所思:“皇上对姐姐确实颇为眷顾,这屋里确实华贵非常,只是姐姐你如今刚封为夫人,凡是还是小心为上,万不可僭越。”兰昭仪知道这个弟弟与自己和几个兄长不一样,他是母亲所生的最后一个孩子,为人最是小心。齐可违看了看锁露,又对兰昭仪道:“如今你身边只有锁露一人,唯恐不变,我在家中寻了两个婢女,都是自幼在家中伺候的,不若送入宫中?”兰昭仪摆了摆手:“心腹不在多,有锁露一人便够了,锁露是母亲在世时亲自为我挑选的,其他人我信不过,再者说采萍如今虽然也是妃嫔,但终究是我宫里出去的,她的生母捏在我们手里,若真有事,她也不敢违拗。”齐可违点点头:“也好。”端起茶盏还未入口又放下:“姐姐,月前听闻李贵人小产,皇上十分震怒,因而更加注重颖史女的龙胎,姐姐如今已是夫人,要协助皇后好好看顾颖史女,不要有什么差池。”
兰昭仪知道弟弟的意思,李贵人的龙胎已经没了,如今也失宠于皇上,若是此刻颖史女也没了孩子,只怕是要细查,查到自己头上就不好了,况且也不是没动过手,竟然都被挡了,看来皇后是有心让她生下孩子。“颖史女唯唯诺诺,纵使生下孩子也成不了事。”兰昭仪悠悠开口,齐可违也点了点头:“她家世不高,为人也担心,姐姐如今也没有孩子,若她真生下皇子,未尝不可去母留子。”语气说的很轻,却让旁边的锁露听着一惊,自己一向以为小少爷是最温柔不过的人,没想到却也说出这样的话。兰昭仪看了看弟弟:“小弟所言不错。”不愧是自己的嫡亲弟弟,决断做的倒是不错。
两人正说着话,齐盛从外面进来。原来两人入宫后,齐盛便先去了昭乾殿与皇上叙说军事,皇上眼见快要午膳,便让齐盛来陪兰昭仪用膳。见父亲进来,齐可违连忙起身,兰昭仪也让人摆坐:“父亲来的正好,刚好要传膳了。”齐盛也不行礼,便径直坐下,见齐可违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却觉得他太过文弱,没有齐家男儿的豪气:“你这样站着做甚,在你姐姐这都这般放不开,哪里像我齐家儿郎。”兰昭仪与齐盛所见不同,大哥和二哥脾性都很像父亲,唯有小弟与他们不同,所以父亲总对小弟的这般做派看不下去,可兰昭仪却觉得大哥和二哥勇气有余,智谋不足,不像小弟都是心内自有盘算,于是反驳父亲道:“父亲,这里是皇宫,不比家中,小弟守着规矩也是不想让宫中人议论我们齐家。”见父亲不语,又转头对齐可违招手:“快入座吧,吃完饭,姐姐还有东西要你带回家中。”
“你别怪父亲。”兰昭仪对齐可违说道,午膳过后,齐盛先行出宫去了靶场,齐可违被留下说话。齐可违看了看姐姐,垂下了眼眸:“自母亲去世后,父亲对我一直如此。”兰昭仪比齐可违大了快五岁,当初母亲过世,齐可违年仅八岁,虽然兰昭仪一直十分疼爱幼弟,可终究及不上母亲。也许正是自幼丧母的缘故,齐可违心思比两个兄长都要细腻很多。见姐姐似有愁容,齐可违忽而一笑:“姐姐不必忧心,父亲对子女向来如此,我不会怪他。”看着兰昭仪准备的东西,齐可违又清点了一遍:“当真不给五姐准备一些吗?”兰昭仪颜色一变:“她算什么东西,那个贱人害死了母亲,她是那个贱人的女儿,没把她千刀万剐已经是手下留情了。”齐可违也不再说什么,带着东西便回到了齐府。
重阳节后,齐可富被派往安州巡视,此时尚未回来,齐可诚常年驻守西州,通常除夕前才会回京,齐可洛正在南境领兵,今年齐盛和齐可富都回到了京都,想来齐可洛是不会回京了。从宫中出来回府,齐可违自是将姐姐的近况与全家说明。余婧如今是齐府的老夫人,也是整个家中的主母,自是坐在正位上,右手边第一位是齐可富的妻子欧阳沐,之后便是小女儿齐乐琴,如今也只有九岁,第三位便是柯姨娘所出的女儿齐乐语了,如今刚满十九。父兄都不在,齐可兴是为二子,便坐在了左边第一位,齐可兴的妻子何氏因母亲重病,回了母家照料,因此并不在府中,于是齐可违告了礼便坐在了齐可兴下方。
“四姐如今已位列三夫人,宫中众妃中以她为尊,极尽宠爱,让我带了些东西回来给家中女眷。”说着让人将东西呈上:“这玉观音是姐姐让我特意交给母亲的。”余婧接过,细细打量:“这玉质极好,昭仪有心了。”齐可违走到欧阳沐面前继续说道:“大嫂,这是泊州进献的红宝石,姐姐命司库房打了一套钗环,此次让我带回给嫂嫂。”欧阳沐起身道谢后复又坐下。齐可违又对余婧说道:“姐姐知道小妹年纪小,喜爱甜食,特意让司膳房做了些精致的点心。”说着便有人将东西呈上,余婧看着:“宫中的手艺当真不俗,是外面可比不上的。”齐可违笑了笑继续说道:“还有些精巧的玩意儿,便也拿来给小妹解闷。”只见那边呈上一个十分精致的檀香木盒,里头装着些珍珠玛瑙,另有一些玉坠金稞,细看便知,里头的玛瑙都是上品。只见还有物品呈上,齐可违拱手:“这些云锦和绣缎是给五姐姐和小妹做衣服的,还请母亲帮忙裁制。”余婧点点头:“应当的,天冷了,正好要做大氅,便去请个绣娘来给两个姑娘量身吧。”齐乐语看着案上的云锦和绣缎,确实十分精致,起身道谢:“谢母亲。”
众人散去,齐可兴并未回自己的院中,而是随着齐可违一路:“云锦和绣缎是你自己备的吧。”齐可违摇了摇头:“都是姐姐给的,我只是添了一倍而已”齐可兴笑了:“你啊,我就知道,妹妹是不会给齐乐语准备东西的。”齐可违无奈:“可是父亲对他们与对我们无异,还是周全些比较好。”齐可兴摇了摇头:“我们与他们一向不睦,父亲是知道的。”齐可违看向远处:“可是场面上总是要过的,今日姐姐赏赐家中女眷,众人皆知,若是独独没有五姐的那一份,定会传出我们兄弟姊妹不睦,对齐家终究不好。”齐可兴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周全,只是柯暮烟与我们有杀母之仇,她的孩子我自然不会当作是自己的手足。”齐可违不置可否,两人一同在院中转了许久,齐可违才轻声开口:“我也从来未曾将他们当作是自己的手足。”声音很小,只有齐可兴可以听见,齐可违袖中的手已紧紧握了起来。
陈小蕾在澄楼中谱曲,欧阳沐带着巧莺来到,起初陈小蕾只是惊讶,这位少夫人可是从来不会踏进澄楼的,今日怎么过来了。欧阳沐毕竟是齐可富院中的女主人,陈小蕾也只得起身相迎:“不知大少奶奶来此,有何贵干。”欧阳沐冷笑一声:“怎么,大少爷可以听你弹曲,我不可以吗?如今你在府中当教习,我作为大少奶奶,来听听理所应当。”陈小蕾知道她不怀好意,却还是小心翼翼弹奏起来。曲毕,欧阳沐站起来,拍了拍手:“陈姑娘的曲艺果然精妙,难怪大少爷在你这乐不思蜀了。”踱步到陈小蕾身边,扬起一巴掌便打了过去。依涓忙挡在陈小蕾身前:“大少奶奶还请息怒。”欧阳沐本还想打第二巴掌,见有人挡着便没有下手:“你这婢女倒是忠心护主。”说着转身:“今晚家宴,你来席上弹曲助兴吧,就弹《月阴晴》。”说完便离去了。
见欧阳沐离去,依涓转身看向陈小蕾:“姑娘你没事吧。”陈小蕾捂着脸:“无妨。”依涓叹了口气:“我去拿药来。”陈小蕾不等她离去便开口:“先不用,去准备衣衫,就快晚膳了,不要误了时辰。”依涓闻言点头,准备下去,却又走了回来:“主子说,事情尚有余地时,您若后悔,她可以送你离开,今晚这一去,恐无再回头的可能。”陈小蕾抬起头:“替我谢过你主子,只是我从未想过后悔。”
欧阳沐走在回院的路上,巧莺开了口:“小姐,您何必打她那一巴掌。”欧阳沐道:“本不想打她,只是见她那个样子,又想到将军这般对我,便忍不住想教训教训她。”叹了口气,又对巧莺说道:“你可打听清楚了,元帅当真喜爱《月阴晴》?”巧莺回话:“小姐放心,我仔细打听过,二公子的生母柯姨娘就是因为谈了一曲《月阴晴》,才被元帅看上,进而带进府中。在府中得宠多年,后来每每若元帅有所冷落,只要一首曲子,便又会得宠。”欧阳沐若有所思:“只是一首曲子,当真这么厉害?”巧莺四下望了望:“大少爷的生母是余家嫡出大小姐,柯姨娘能在她眼皮子底下生下二子一女,可不是因为老爷的宠爱吗?”欧阳沐点点头,柯姨娘虽已去世,可公爹对那几个庶出的子女也算不薄,想来也是眷顾柯姨娘的原因吧。
“老爷,这是今年新酿的桂花酒。”家宴上,余婧亲自给齐盛斟了一杯酒,齐盛小品一口:“桂香扑鼻,难为夫人亲手酿制。”余婧略带羞涩的坐下。欧阳沐也端起酒杯:“果然芬芳。”饮了一杯后,笑着说道:“父亲,母亲,今日家宴,我们这样干坐着也是无趣,不如以乐助兴?”齐乐语轻声道:“只是今日府上并未宴请艺人。”欧阳沐掩了掩唇:“之前,可富请了陈姑娘来府中教习音律,就住在我院中的澄楼。”齐可违若有所思:“是陈小蕾陈姑娘吗?”欧阳沐略微惊讶:“五叔怎么知道她?”齐可违笑了笑,向着齐盛和余婧说道:“我听户部的同僚提过此女,说此女年纪虽小,但在音律方面造诣极高,只是不曾想,竟在我们府中。”余婧似是想起了什么:“是了,可富前阵子回来的时候倒是来回过我的话,说府中缺个音律教习,他机缘巧合认识了一位,便带进了府中,我当时还见过一面,确实不俗。”说着转头对齐声道:“既然如此,不如听上一曲?”齐盛点点头:“也好。”欧阳沐闻言,便让巧莺下去准备。
不多时,一青衣女子以纱巾覆面,抱着琵琶换换走入堂中,随看不清面容,却可见此女窈窕身姿,想来容貌必是不俗。陈小蕾见过礼后作罢,齐盛总觉得这名女子有些熟悉,可却想不起来,有什么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终究是没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