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相国寺祈福(下)(2 / 3)
水火无情,奇鸢连尸骨都未曾留下,公子在京都祖宅中给奇鸢了衣冠冢,年年来到墓前,都要默默良久,公子没告诉她,自己的母亲以性命相逼,自己不能看着母亲消耗而亡,便接受了母亲为自己提的亲事,娶了长孙家的小姐长孙如漫。公子便是周士储,周家世代清流,周士储也文采斐然,却难逃才子红颜的命数,喜欢上了青楼花魁奇鸢。每年七夕,那是他二人定情的日子,周士储都会来到奇鸢坟前站上半日,这么多年,从未变过,半日后,周士储离开了,墓碑上赫然写着“奇鸢之墓。”旁边有一行小字:“奇鸢,周士储之妻也,为士储终身所爱者,此生有负,愿来世长相厮守。”自然这个衣冠冢是没有别人知道,是周士储此生的禁地了。
柯暮烟离开青楼后,辗转从漓州来到了京都,一路上她给人做衣服、干粗活,吃了许多苦,却始终记得奇鸢对她说的此生不要再入青楼。后来到了京都,京都繁华,众艺皆兴,柯暮烟就在一家酒楼弹琵琶,也能勉强糊口。可是总有些登徒子对她动手动脚,直到后来遇到了齐盛,齐盛喜欢听她弹琵琶,看着她的时候格外温柔,再后来柯暮烟就有了身孕,快要临盆之际,齐盛带她入了齐府,纳她为妾,齐盛一直待她很好,只是温柔的眼神看向她,却又像是透过她在看别的人,柯暮烟也有过疑虑,不过很快便释怀了,自己要的是好的生活,孩子能健康成长就是了,至于齐盛对她是不是真心,又何须在乎。
直到后来齐盛亲手将毒酒送到她面前,告诉她余老太太施压,她必须死的时候,柯暮烟才确定齐盛是没有爱过自己的,他的深情从来都不是给自己,喝下毒酒忍着疼痛问了句:“她是谁?”齐盛没有回头,抬头看了看屋外的月亮,有微风扫过,格外清明:“黎明将至,谁曾问,黑夜染了多少墨色。”说罢苦笑着摇了摇头离去了。柯暮烟倒下了,临死前还在想:“是齐盛写在‘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后面的那个黎染吗?”闭眼前,柯暮烟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匆忙向自己跑过来,但是已经看不清了。
柯暮烟离世时,齐可诚已经十六岁了,虽然两年后才报出死讯,可齐可诚却亲眼见到娘亲离世,柯暮烟喝下毒酒时,齐可诚就在门外,齐盛离开后,齐可诚冲到娘亲面前,可娘亲已经没了气息。齐可诚是柯暮烟的第一个孩子,柯暮烟一向疼爱,小时候主母掌家,他们母子的日子一直不好过,柯暮烟便哄着他给他弹琵琶听,当时他觉得这真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后来柯暮烟在齐家逐渐稳固,他们的日子也好过起来,主母离世,父亲迎娶了余家的另一个女儿,新主母年前不经事,本来也算和谐,谁知新主母的第二个孩子却没了,余老夫人一口咬定是娘亲做的,父亲不愿得罪余家,就舍弃了娘亲的性命。
齐可诚坐在书房内,看着兵书,思绪却并不安宁,这么多年过去了,父亲对自己和娘亲生下的其他弟弟妹妹也很好,可是自己还是不能原谅他亲手杀了娘亲。陈小蕾琵琶弹得那样好,又与娘亲一样卖艺,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齐可诚不信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可是查了许多遍,陈小蕾确实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可为什么偏偏这么多地方,她却来了自己镇守的西州呢?齐可诚放下书卷,往后仰了仰头,齐可富月后便到了,自己还要装着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真是头疼。
大相国寺内,绿袖穿着皇后服在佛前参拜,顺意长公主在内陪同,紫陌和蓝烟在室外看顾,忽而听到蓝烟的声音:“谁?”绿袖和仪瑾相顾一眼,顺意长公主走出室外:“怎么回事?”蓝烟道:“刚刚有一道人影闪过,紫陌已经去追了。”晚间,紫陌进到内室回话,绿袖忙问:“看到是谁了吗?”紫陌点点头:“我追到西边的禅院,见到她闪进了屋子里,便悄悄跟了过去,是咱们宫中的涧溪。”绿袖疑惑:“涧溪?她在太子府时就已经伺候在皇后房中了啊。”顺意长公主沉思了一会后吩咐道:“不要打草惊蛇,悄悄地,把涧溪的来历都查清楚,一定要仔细查,看她之前都与谁来往过,时间要查的久远些,去找陈若临,他会有办法。”紫陌得了吩咐后便退下了。
绿袖看向顺意长公主,见她坐在垫上,似是在想些什么:“长公主,您看?”顺意也不抬头,笑着眨了眨眼睛:“这个侍女有些意思,若只是好奇就不会跑的这样快,倒像是替别人来探消息的。”顺意耸了耸肩对绿袖吩咐道:“总之你别管了,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安心坐在这佛室内,别出门,也别让人看清你的脸就行了。”
月明星稀,顺意长公主坐在池畔,手里捧着些鱼食,身后站着一人垂手而立。“查到了?”说着,撒了一些鱼食进池子里,陈若临低声回话:“是,涧溪是在三年前进入的太子府,刚进府时是被拨去伺候兰妃的,后来兰妃不喜人多,就把她退了出来,辗转便去伺候了皇后。”顺意似乎略有兴味:“哦?”陈若临继续说:“皇上登基后,皇后见她做事稳妥,给她升做了外事统领女官,在皇后宫中的地位也仅次于四大掌事。”顺意又将鱼食撒了些进池子:“既然如此,她又为什么要背叛呢?”话说的轻飘飘的,却已经给涧溪定了罪。陈若临轻咳一声:“她的父亲年初时无故病逝了,家中只留下一个生病的母亲和幼弟。”略微顿了顿后又开口:“凤驾启程前,落池曾约她吃酒,叫了几个小宫女一起说是给她送行。”
顺意笑得开怀,池里的鱼正在抢食:“你看,就算是深夜,只要有饵,这些鱼还是会前仆后继。”说罢,站起来拍了拍裙子,走到陈若临身边将鱼食递过去:“还有一些,你替我喂了吧,夜深了,本公主先回去休息了。”走了几步突然停住:“若是感染了风寒,便找医官好好看看,不要硬撑着。”说罢,便离去了。陈若临略显错愕,这些天确实有些不适,拿着鱼食怔在原地,随后反应过来,走向池边,将鱼食悉数撒了进去。
雪然照例每天去听听陈小蕾弹曲,仪琏有时同她一起,有时自己去外面走走。雪然听着曲,手指不时的打在桌面上,看上去颇为惬意,浩存走进来坐到雪然对面,倒了一碗茶:“相国寺传来消息,有人已经怀疑了。”雪然眼睛依旧盯着台上:“嗯。”仪琏今日回去的早一些,雪然进门见仪琏神色有些不同,还换了身衣裳,有些犹疑:“我记得你今早出门不是穿的那件云锦吗,怎么又换了这件绣服了。”仪琏笑了笑:“今日在摊子上不小心打翻了汤碗,这不早早的就回来换了衣服。”雪然不置可否:“相国寺那边有人起疑了,咱们要尽早。”仪琏坐下思索了一会:“算起来时间也差不多了,既然等不到契机,咱们便自己制造一个,人手我来安排。”说着靠近雪然:“事了,让浩存善后。”
这时节,离了初春的寒冷,又不曾到暑季的炎热,街上茶馆小摊上的人都多起来,公子小姐们也多出门逛逛街市。陈小蕾和往常一样去西市买菜,街上的一些摊子上坐上了吃早饭的人,香粉铺子也开了门。
“何大公子今日一大早就把哥几个叫出来,原来是来这铺子看脂粉?”
“咱们的何公子什么时候喜欢这一口啊。”
“不知道了吧,何公子是刚从留香园出来,昨晚定是宿在菱华姑娘那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几个人都是西州当地的几个富庶之家的公子,其中为首的是何公子,刚刚打趣他宿在青楼红倌那里的是吴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