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3 / 3)
杰关了门,也脱衣服睡下了。可是却是被这一起一落又了无睡意,杰不由又怒火满腔地想去责备一下这个男人,怎么着这样对付一个孩子的漫漫长夜。杰穿上衣服,开了门,展目站台,只见这一对夫妻,男的正坐在那条唯一的用来给候车人坐的长条椅上,正在好象不堪承受地打盹,却也在不堪承受地拍打蚊蝇,跺跺脚,拍拍蚊蝇,最后还是不能控制地睡在了长条椅上。小妇人手中抱着孩子,边前后只几步地走动,更可以说是晃动,想必是使自己和孩子在晃动中不至于被蚊蝇肆意地捕捉,边用那顶孩子的凉帽在为孩子扇扇,又为男人扇扇,偶尔也自己拍拍,那情态、那情态……
突然地杰的目光就定格了……
这时杰也才相信豪所说的感动真的不是什么骗人的鬼话,因为这时,他已经在被感动驱使向他们走去,虽然他也看到了小妇人为了顾及男人和孩子,而无法掩饰的晃动中,伏在小妇人肩膀上的小孩子的真正的是皮包着骨头的让人只感觉是小老头般的脸。杰相信他们就是店主的叔父所说到的人了,但是就为了这小妇人的那情态,那情态,他没法不感动地对他们说:
“你们来睡我的床吧!这样看着也太可怜!再说也不一定有车。”
面对着小妇人无法抑止的啜泣,杰也感觉到自己的眼睛也要濡湿……
这时候那小妇人更是别过了脸抹泪,杰相信,小妇人一定不是象他一样只是泪水濡湿了眼睛……
接下来的这一个夜晚,也是杰觉得在这人生中第一次感到有责任的夜晚,也甚至于觉得是最责任重大的夜晚,因为他相信,也理解了,这对夫妇为什么要急着回家,因为这是个病危的孩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死在父母的怀抱。而这对父母,一定是只想把孩子在活着的时候,带回自己的家园,而杰就是他们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最能够达到心愿的最直接的希望。
也就是在这一个夜晚,杰有了从来没有过的积极性,只要听到车的喇叭声,哪怕不是送矿石的车的到来,他也是条件反射一样地就冲出屋子去,即使明明知道是失望,他也还是不敢相信地再确定一下;即使在他的焦灼中,这对疲倦的父母和羸弱的孩子也因倦的太倦,乏的太乏,弱的太弱而进入了梦乡;即使也有过司机在看到要带的是这么一个孩子的时候,而找了借口走了,杰还是不放弃地奔走,他相信,总会有人被感动的,就于他自己的被感动。
终于在零晨三点多钟的时候,有一个“老鼠车”的司机答应了把这一家三口带回家,“老鼠车”司机说:“我认识他们,他就是豪的弟弟,他们家本来就没什么钱,这个孩子因为感冒住院,也治了不少钱,也只要能够借到钱的地方都借到了,怎么到今天,这孩子治成这样了……”
到这时候,杰本来以为只有能够把这一家三口带回家的事,才是最值得他关心的事,却没想到,这个“老鼠车司机”说的话,让他毫不觉得有什么多余,相反地,还是更多了层感动,也在得到这个带这一家三口回家的确定的时候,杰都要眼泪涌出眼眶了,在这个时候,他甚至于觉得,在这人生中,他第一次能被人当成是希望,当成是依靠,还真的就成了希望和依靠,却也是依赖着别人的成全,可是这也是一件多么让人感到庆幸的事,因为面对的事情这么让人感到悲悯。
杰兴冲冲地轻拍了下睡眠中的阳刚男人面前的床面,说:“有车了,你们可以回家了。”
第一个一跃而起的是小妇人,她在醒来的同时,也一下子脸红了,就伸手赶紧把病得不象人样的孩子抱起来放在胸前,用自己的身体掩盖着,仿佛这是种狼狈,好怕被人看见,或者说是一种担忧,怕把人吓着,而又不能坐上车。
杰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就只是边说着:“车就在那边磅前等着。”边在头里引他们走。
他们走出了屋子,杰走在头里,横过铁轨,直接到了磅称边停着的车边。
暗夜里候在车边的人在说:“上车吧。”
阳刚男人纵身就上了后面的货厢,暗夜里候在车边叫他们上车的人也对小妇人说了:“你抱着孩子坐前面吧。”货厢里的阳刚男人和车边的小妇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已纵身一跃从车门侧上了车到了货厢里了。
暗夜中,杰虽然看不到小妇人的感动,但是杰看到了代为打开了车门的“老鼠车”司机,在小妇人上车的时候,“老鼠车”司机看着这边等待小妇人上车的眼神中的关切,以及关切的话语:“小心点,别把孩子碰着了。”
小妇人只答了一个字:“嗯。”当小妇人上了车后,在车门还没有关闭的当儿,在小妇人抬手抹了把眼睛的当儿,杰相信他这时候看到的,同样的也是在这个时候,这对夫妇,也是被这个夜晚发生的事情感动了的人。
杰离开些儿距离,车起动了,拐过道,开出了站坪,拐上镇街道去了,也就是开向了归家的路。
杰本来也只管回过头来,横过铁轨,回到租住屋去休息了,但是杰还是又朝车离去的方向,目送了好一会,才向铁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