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吊在树上的女孩(1 /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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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看错,但是在那空荡荡的小巷里看到了跟踪我的瘌痢头,这个死而复生的孩子是不是一个幽魂,我睡不着觉,这个夜里我怎么也睡不着。我老是觉得尿急,我一次一次地下楼,到卫生间去撒尿。顾玉莲睡了么?她的房门关着,我搞不清楚她是否在黑夜里睁着眼睛。
我实在不想下楼了,我强迫我自己睡去。
可是我无法入睡,我又一次觉得有什么东西进入了我的身体。我像是被一个人拖着,走出了家门,我溜出家门时,顾玉莲没有在客厅看电视,好像在厕所里。我走到了那棵梧桐树下,朝梧桐树上看了看,什么也没有。这时街上还有人在行走,车辆也来来往往,王胡子的馄饨店里还在营业,我可以看到王胡子和他老婆在忙碌的样子,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发现我。尽管树上什么也没有,可是我还是听到了一个女孩子怪异的笑声。笑声好像是从树上传来的,又好象是从不远处的那个墙角传过来的。我莫名其妙地朝那个墙角走去。我仿佛听到有人在叫我:“过来,快过来——”我心里十分紧张,但是我没有办法阻止自己走向那个墙角。那个阴暗的墙角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我?我还没有走到那墙角,我就被追出来的顾玉莲抓住了手臂,她说:“这么晚了,你跑出来干什么呀,快跟我回去睡觉。”她抓住我的手臂的一刹那间,我觉得进入我体内的东西消失了,我知道那是控制我的东西,我觉得一阵轻松。我在和顾玉莲回家的时候,我朝王胡子的馄饨店看了一眼,我突然想,王胡子和他老婆有没有见到过吊在树上的那个少女,他们有没有听到过那怪异的笑声?
我回到了楼上自己的卧室里,一个人默默地呆着,我还是无法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又听到了那飘渺的歌声。出现这种声音时老鼠四处逃窜的尖叫声不会出现。那歌声引导我又一次进入了我父母亲的房间,我准确地找到了灯的开关。我打开了灯,房间里的白光十分炫目。那块白布还是盖着钢琴,我想掀开它。可是那块白布似乎灌了铅一样的沉重,我无法拉开那块白布。我听到歌声似乎从窗外传来,我拉开了窗帘。那张血钞票,那张血钞票又一次地出现在玻璃窗上,在这个雨夜安静地贴在玻璃窗上。我可以听到那张血钞票的呼吸声,是那种血液的流动声,那种声音似乎在召唤着我。还有那模糊的血脸似乎也在追着我。我想逃走,逃离那张血钞票,逃离那模糊的血脸。可是我的身体不听从我的命令,我看着自己打开了窗,爬了出去。当我的手抓到了那张紧贴在玻璃窗上的血钞票时,我好像听见那张血钞票发出一种叹息的声音,钞票是干的,在雨夜中居然是干的。我回到了房间,关上了窗.就在这时,我发现手中的血钞票不见了。我觉得一股风吹来,我像中了迷香一样倒在了地上,我感觉到自己被一双无形的手推落到一个深渊,黑暗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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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玉莲没有睡着。
她也在想着许多问题。这都是17年来困扰着她的问题。
在这17年里,儿子的钢琴声时常困扰着她的神经,她也会在半夜醒来时听到那琴声,还有宋汀兰的歌声。
那架钢琴是她为儿子买的。自从她生命中唯一的男人在她身体内部埋下了种子离开赤板之后,她就守着自己和那个男人的骨肉等待男人的回归。一等就是几十年,她儿子也死了,自己也成枯木了,那男人还是音信杳无。曾经有一段日子,男人是她活下去的希望,但现在,她已把他彻底埋葬。儿子顾帆远一度成为她的全部寄托和希望。他喜欢弹钢琴,她就给他买了一架钢琴。她听着儿子的琴声,她的内心就会涌起一种苦涩的甜味。这种苦涩的甜味滋润着她的生命。她怎么也没想到儿子会死,这场变故让她一生都活在苦涩之中。
顾帆远和宋汀兰结婚之初,顾玉莲也有过短暂的幸福。那时她觉得儿子的美满就是她的美满。她刚开始时,对宋汀兰并没有什么仇恨,宋汀兰和顾帆远的恩爱对她而言是一种精神上的弥补,多少满足了顾玉莲对美满婚姻生活的渴望。她想,只要儿子幸福,她就是去死也心甘情愿。宋汀兰是个漂亮女人。她在顾玉莲眼里是一朵桃花。她甜美的歌声同样也感染着顾玉莲,顾玉莲希望儿子的琴声陪着宋汀兰的歌声长久下去,直到她弥留之际,但许多东西只是美好的愿望,现实是残酷的。
宋汀兰的外遇改变了一切。
想到宋汀兰和那个男人幽会时的情景,顾玉莲的牙就会咬得嘎嘎作响。她握着枯槁的手,心里念叨着恶咒。她希望宋汀兰在十八层地狱里永世不得翻身。永世也不能超生转世投胎。是她毁了一个美好的家庭。
想到这里,顾玉莲突然听到沉重的关门声。
沉重的关门声让她浑身颤抖了一下。她准确地捕捉到这沉重的关门声来自于楼上顾帆远和宋汀兰的那个房间,而不是顾晨光的房间。她很清楚顾晨光在这个夜里一次一次地下楼上厕所,她没有管他。但这声音有些异样。每次她只要在内心诅咒宋汀兰,她就觉得有异常,她感觉到宋汀兰在这幢楼的某一个地方冷笑地看着她,时儿还弄出一些声响。她甚至可以听到宋汀兰的脚步声,在深夜里的脚步声。她有些不放心顾晨光,她下了床,出了门。她上楼梯的脚步声有节奏感。顾玉莲上了楼。她在橘红色的灯光中,看到那扇门还是紧闭着。她长长地舒了口气,人老了,是会经常出现幻觉的。顾晨光的门也关着,也许他睡着了,今夜,她不想进顾晨光的房间。她轻轻地下了楼。
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今夜,看来是无法入睡了,顾玉莲打开了电视机。她眼睛看着电视,却不知电视里播放的是什么节目。有电视的声音。她觉得有个伴在陪着她,和她说着话。此时,电视机是她唯一的亲人。
她不知道顾晨光一只黑色的受伤的大鸟,掉落了一个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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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过了一片黑暗。我在那飘渺的歌声诱引下来到了一个地方,这个地方我从来没有来过。我看到一个面如桃花的女人站在一株梧桐树下,好像是秋天,梧桐树上飘落着枯叶。这个女人就是我母亲宋汀兰,我朝她走去。她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的叫声。那引导我进入这个地方的歌声也消失了。寂静。我母亲宋汀兰站在梧桐树下,忧郁的样子,四周无人。这个地方除了一株巨大的梧桐树和树下的草地,什么也没有。这难道是仙境?怎么不见我父亲顾帆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