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诗中的三峡(2 / 9)
三朝上黄牛,三暮行太迟。
三朝又三暮,不觉鬓成丝。
《上三峡》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早发白帝城》
第一首是李白于公元759年流放夜郎途经三峡之黄牛峡而作。北魏无名氏的《三峡谣》是这样写黄牛峡的:“朝见黄牛,暮见黄牛。三朝三暮,黄牛如故。”不觉鬓成丝,可以想见,坐在小木船上的诗人,面对一串串大如牛的涡漩,每前进一步,都要挣脱多少死亡的羁绊。伍子胥过昭关,一夜白了头发,在三峡中逆水行舟,又何尝不是这样。但是,一旦顺流而下,情况又不一样了,李白的第二首诗,正是表达了在三峡中顺水飞舟的快乐心情。千里江陵一日还,这故然是诗人的夸张,但也说明三峡江涛流速之快。在汹涌澎湃的胭脂色波涛中,船如脱弦之箭,两岸峭壁,一掠而过,十万峰峦,过眼云烟。还有那些被风投掷过来的一把一把的猿声,也只能落在船尾的浪花上。
李白的两首诗,道出了出峡和入峡两种行船的心情。总之,放舟三峡,不管是顺水和逆水,你总会感觉有一些潜在的东西从那不可遏止的涛声中流露出来。它们是从长江母亲那里来的,神秘而不可言传。置身其中,你会产生一种强烈的“共生感”。涛声与你,融为一体,在人世的浮沉中,永远保持那种不可战胜的冲击力。
二
一切的路都通向城市。
这是一位著名的西方诗人的诗句。这是欣喜,亦是绝望。进入二十世纪,随着科技的发展,人类的智慧都向城市集中。这种趋向超越了意识形态和国界,而成为当今世界的浩浩洪流。城市是现代文明的象征,但是,被混凝土的森林压得透不过气来的城里人,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更渴望回归自然。都希望徜徉于秀山丽水,断除现代文明带给人类的苦恼和奢望。
三峡,作为人们回归自然,极尽野趣的最好的选择之一,到了本世纪末,就不复存在了。新的史诗的诞生,是以旧的史诗的毁灭作为代价的,告别三峡,这是多么沉痛的宣告。正是这样一种心情,使我想起了杜甫写于白帝城的《登高》这首诗: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读着杜甫这苍郁沉雄的诗句,我们不禁为他浓烈的忧患意识和窘迫的生活境况而感动。白帝城——这个三峡不平凡的开头,的确是个危楼百尺,诗情千丈的地方。不少诗人,都在这里写下了千古传颂的佳作。他们中的皎皎者,当仍是为避安史之乱而流落到白帝城的杜甫。他在这个刘备托孤的地方,写下了不少名篇,代表他诗歌最高成就的《秋兴八首》,便是写在白帝城,下面录其一首:
玉露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萧森。
江间波浪连天涌,塞上风云接地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