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地一沙鸥(2 / 2)
“哦,打烊了。”醉鬼喃喃说着,手伸入怀中掏摸半晌,然后把几枚铜板拍在桌上,大度地对伙计摆摆手,“不用找了,算我请你们喝茶。”说着便摇摇晃晃站起来要走,这时候却被那伙计一把抓住,那伙计拿起几枚铜钱摔到他脸上,骂道:“你这一晚时间,一共喝了两斤老白烧,这几个铜板连零头都不够!”
“我……我没钱了。”醉鬼挣扎着想摆脱伙计的掌握,却被那伙计抓得更紧。
“没钱?”伙计一巴掌把他打翻在地,“也不打听打听,咱们如意楼是谁的产业,敢到咱们这儿来吃白食?”
“谁的产业?”醉鬼挣扎着刚要爬起来,却又被另一个伙计一脚踢翻在地。
“这儿可是白云堂的产业,李灿云可是咱们的舵把子!”那伙计大声道,言语中颇有些狐假虎威的味道。
“李灿云是谁?百业堂又是什么玩意儿?”那醉鬼一脸懵懂。那几个伙计听到这话,便更加怒了,许言立刻招来几个伙计的老拳,有人大骂道:“在京城城混,却连白云堂和咱们舵把子都不知道,你他妈不想活了?”另一个伙计则劝同伴说:“算了算了,看他的样子是真喝醉了,咱们搜搜他的身,若有值钱的东西就留下充当酒钱,若没有再按老规矩收拾他不迟。”
几个伙计七手八脚地翻遍了他的全身,却没有找到任何值钱的东西,众人只得照老规矩把他吃下的东西打得全呕了出来。那醉鬼对众人的殴打浑不在意,却对着满地吐出的酒水痛心疾首地连连哀叹:“我的酒啊,我的老白烧啊,全白喝了!”几个伙计无可奈何,最后只得把他从太白楼扔了出去,然后打烊关门。
如意楼门口挑着的两个灯笼收回去后,街上就变得朦胧起来,那酒鬼伏在地上轻轻呻吟半晌,挣扎着要爬起来,却意外地看到自己面前有一双着穿着奇怪靴子的脚,酒鬼拼命抬起头顺着这双脚往上看去,这才发觉有一个人蹲在自己面前,却是一个面容白净的小伙,穿着奇怪的衣服,手上戴着一个会闪光的手环一样的东西,无论是发型还是穿着,都是许言没有见过的,好像并不是中原的服饰。
“你没事吧?我扶你回家休息吧。”见这酒鬼一副书生打扮,小伙关怀的问道,说着便托起酒鬼的下巴,仔细审视着他的面容,只见他脸肿得像个猪头,一只眼角肿得老高,嘴角还挂着呕吐物和血沫。小伙也不嫌肮脏,掏出袖中的手帕抹干净酒鬼的脸,这才发觉他年纪并不大,五官应该还算周正。
小伙把他扶到一处安静的破庙,看着昏昏欲睡的酒鬼,他觉得自己尽到了自己能尽的义务,便小声地对他说:“曾几何时,我也像你一样穷途潦倒,但是我现在站起来了,以后希望你也如此,保重。”他不知道酒鬼是否听到了他说的话,但是他要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当精神萎靡的许言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破庙里,顿时想不起来,有意识自己是让人扶过来的,连那人长什么样子,说了什么话也都忘了。
只依稀记得那人打扮很怪,手上有一个会闪光的手环。
科考无望,他准备收拾东西回河南老家了,想到自己是带着乡亲们的希望出来的,衣锦还乡,可是现在他念及此,叹了长长的一口气,神情默然萧索。回过神来,许言便急急出庙,收拾好行李,赶往运河渡口行去,行到运河渡口,只见河上帆影往来,虽在年节,交通仍是极盛。他沿岸询问船家,可有愿意顺便带他一程的,此时的他已经身无分文,人人脸上冷漠,对他如同不视,许言一路吃憋,他实在没有办法,便只能改变路线,沿着官道,一路步行回去。
这日,他行到晚上,许言夜不成眠,蹒跚的走到路旁,只见远处轻烟薄雾,朦朦胧胧,夜深幽静,想起自己科考不第,厄运连连,竟然沦落至此,一时自伤身世,泪水滚滚而下,忽地想到了杜甫的旅夜书怀:“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他不知此去今后命运何卜,茫茫然间,竟似痴了一般。
又饿又累的他,找了一处安静些的草地,睡了下来了,半夜不知醒了多少次,恶梦连连,第二天醒来,他又继续赶路,然而,就从这里开始,命运之神似乎在向他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