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回 谎言与心死(1 / 1)
林永隽在林月如的家中先是沉静地坐着,不动声色,后又如同往常一般开始四处寻找他的“猎物”。
今天,林月如的家中似乎跟他之前来过的不太一样,好像变得格外空旷、格外整洁,四面除了简单的家具以外,就剩下用报纸糊满的墙壁了。
林永隽并没有将这个发现直接分享给自己的姐姐,他依旧打量着这间狭窄的屋子,因为他猜测姐姐将会离开,明眼人都看得出。而他的脑海当中想着的只是,在这件狭窄屋子的某个角落定会藏着姐姐离开所需要的全部盘缠,而这比盘缠必定也会成为自己以后在赌场发家致富的重要基础。
他并不在意自己的姐姐会去哪里,他更在意她姐姐的钱藏在了哪里。
此时的他变得稍显焦躁了起来,他不想问姐姐为什么这间房子要比原来干净这么多的原因,也不想问姐姐是不是要撇下自己独自离开京城。他急不可耐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他的姐姐林月如对自己这个从小相依为命的弟弟最后一丝的希望都消失殆尽了。
林永隽说道:“姐,最近我想要做比生意,需要一笔钱,手头儿上有点儿紧,能不能借点钱?”
这句话从林永隽的嘴中说出竟然会如此的失真,如此的虚假。因为,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想要做生意了,也不是他第一次需要一笔钱了,也不是他第一次手头儿上有点儿紧了,更不是他第一次借钱了。
先前的理由还有比这更离谱的,诸如:朋友结婚,他要去随份子;朋友孩子满月,他要去随份子;朋友孩子百日,他要去随份子;朋友病了,他要去随份子;朋友死了,他要去随份子。更有甚者:他朋友缺钱,他想帮帮朋友。林永隽已经将这人世之间能随份子的理由都用了一遍,而且还并不只一次地在用。
而林月如的心中早就已经非常的清楚了,林永隽身边到底有没有朋友?到底有多少朋友?他们真的是在结婚、生子、生病、去世、借钱吗?她已经默许了弟弟的这一连串的、一系列的谎言。弟弟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即使是谎言,她也要淡然地相信这些谎言,接受这些谎言,她希望自己的弟弟生活得好、生活得幸福。即使她也明明知道弟弟是在赌场赌钱,经过她的教训之后仍然屡教不改,她也会因为害怕自己的弟弟会因在赌场赌没了钱而惨遭毒打,她害怕自己的弟弟欠高利贷的钱而被债主追债追杀,因此她只能就此纵容他分一切行为,没有办法,血浓于水。慷慨解囊,维系亲情。
然而这次,林月如的心中先是像往常一样地表现出了假装的相信和对于弟弟的极度怜悯之心。而除此之外,她突然又清醒地想起了自己当下的境况,也想起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还有自己未来的人生,她便又坚定了自己的决心。没错,她的恍惚与清醒已经变得混沌不清,不可解释,怀了孩子的女人大概都是如此吧。
然而,林月如究竟还不只是一个心如磐石一般的女人,她的感性促使她将已经给弟弟准备的一笔钱还是如计划给了自己的弟弟。
对于弟弟的话,眼神空洞而复杂的林月如的反应只有缓缓地起身,慢慢地踱步到了卧室,颤抖地打开了衣柜,而后又缓缓地垂下身子,打开了最下面一层的抽屉,将用红布包好的钱拿了出来。
这笔钱,林月如已经算过了,够自己的弟弟吃上个半年的了,至于以后,她不打算再操心了,她厌倦了。如果他拿去赌博,那也没有任何办法,是生是死,以后随他去吧,她太累了。
她将这笔钱交到了林永隽的手中,放到他的手中,林永隽就想要一把地夺过去,但是林月如却在一瞬间捏紧了红布。因为她知道,只要她一松手,他们两姐弟之间的关系就将会彻底地结束了,结束的并不只是这一场钱财的交接,更是两人关系的连接。
林月如啊林月如,到了这个份儿上,她还在犹豫些什么?
然而此时,这种交接已经被林月如单方面地赋予了一种心理上的意义。
林永隽再使劲儿一夺,林月如当然没有办法与之长时间地抗衡。他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便破门而出,只留下林月如和一桌子的残羹冷炙,还有那徒有的四壁。
那被赋予了意义的交接的终断已成定局,她已完完全全死心,她开始伤心地哭泣。她趴在桌上哭泣,她在厨房当中哭泣,她在卧室当中哭泣,她哭遍了整个空间,哭满了全部时间,她想她再也不会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