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别离（1 / 1）

我在昆明只停留了一个星期，其中和恩师就待了5天，我们同吃同睡，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要不是恩师的工作有急事，可能我们还要再待上一段时间。送我去大理的站台上，千言万语停留在一声“珍重”，我不会告诉她我看到了她床头柜上的体检报告，上面说有癌变风险，建议尽快就医。因此，即将上车的那一瞬间终是没忍住，转身跑过去紧紧拥抱了她，生怕下一秒她就消失了。

似乎感受到了我的不安和紧张，她回抱了我，烈日下我看到了墨镜下两颗水珠晶莹剔透缓缓滑落。难怪昨晚她一直鼓励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要等将来，因为将来是个未知数，也不要等万事俱备，因为凡事都有意外。原来是她自己等不起了。她在用自己的经历暗示我取悦当下的自己不妨大胆一些，随心一点，工作可以再找，钱可以再赚，好的关系可以再建立，至于那些虚名，不争也罢。

我也给她聊了工作外的很多事。比如婚姻，比如家庭，比如信仰，她从没有敷衍过对我的解答。我阐述了婚姻中的不如意和小摩擦，尤其是偶尔散落一地的芝麻绿豆小事，让人捡到崩溃。也诉说了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家庭矛盾，亲情在物质和良知的面前被“烤”得体无完肤。

有时候我甚至更愿意面对职场中没有硝烟的厮杀，也不愿意处理那种揭露亲近之人丑陋嘴脸的勾当。如果身累和心累必须选一种，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身累，因为身累可以一睡解千愁，心累不行，无药可救。至于信仰，我希望自己的信仰就是简单的“真善美”，有一份喜欢的工作并深根细作到老就好。所幸，她都懂我。

她说每个人看起来不同寻常的举动一定有它的道理，要么是委屈得久了，要么是失望的深了，要么是辛苦得多了，但只要没有麻木就会做出改变。所以我看似轻松地独自旅行，实则是为了给自己卸下防卫，一针见血。

她曾剖析，我外表坚强内心敏感，看似幸福的家庭也会因小事争吵而没有安全感，加上主动失业少了经济基础难免不自信，夫妻之间都在适应和调整，一旦节奏没有踩对就会话不投机三句多。而分离出去的小家庭与原生家庭之间的关系，基础在维系关键在配合。婆家娘家的龙门阵古往今来从未间断，既不稀奇也不丢人，不用太在意而违心地树立形象，真情实感是才是破解之道。

至于信仰之类的，她信佛家也信道家，博览群书的她心态一直很好，始终相信世间万物皆有定数，不过分强求出世还是入世，不刻意追寻真理真谛等一切成功路数，在自己的人生旅程中不设限不攀比，关注过程看淡结果，问心无愧就好。

我知道此次别离不同以往了，因此格外舍不得久久不愿上车，直到通知响起才不得不放开彼此。但我们都相信“天若有情自不会让有情人分离太久”，人生的起点虽各有不同，但终点只有一个，我们都会殊途同归地相遇在一起。

站台上挥手的她离我越来越远，彩色的丝巾像一朵盛开的鲜花在风中频频点头，仿佛在风中喃喃低语祝我“一路平安”。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倾泻而下，这个把我放在心尖上的人她病了，还病得很严重，而我无能为力。为此列车上我不禁开始沉思此行的目的，而那个答案呼之欲出——为了找回初心。都说初心易得始终难寻，可我却连“初心”都还没找回呢！

汽车上安安静静的我与周遭的喧哗格格不入，成功引起了一位准妈妈的好奇，于是她主动上前和我搭话。之所以称她准妈妈，是因为她的小腹凸起，手上一刻不停地编织小衣服。

都说云南人民很热情，我算是见识到了。即便她问五个问题我才勉为其难回答一个，依然无法浇灭她的热情。反正一时半会也思考不出个所以然来，我索性与她认真交流。当听到她说自己是未婚妈妈时，我还是刮目相看了一下。我估摸了一下她的年龄大致在26、7岁，脸上有些许斑点看久了还蛮可爱的，当然还有那一抹专属的“高原红”。如果她不主动告知，我很难把这样一个阳光开朗的女孩和失恋失婚的孕妇联系在一起。

几乎都是她在说我在听并不时点点头。

原来五个月前当她得知自己怀孕了以后，对方就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了，任她千方百计也联系不上，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我问，对方家里的态度呢？她笑笑转移了话题。就这样她一个人顶着父母亲人的压力和周围人的指指点点，毅然决然地留下了还未成型的胎儿。

我问她，你想过将来吗？她笑了笑说，想过啊。好的就是我从此多了一个人陪伴，不好的就是世人的眼光比较犀利。我接着说“那你还要生？”她一副“为什么不”的夸张表情说道：“我已经做了7年的小本生意，在郊区买了个房子，明年就可以拿钥匙拎包入住了，而且我还专门请了一个女员工帮我打点生意以防我生产坐月子的时候无人值守。再者父母总归是爱我的，他们不赞同无非是心疼我，时间长了就会看到我有能力养育她。而且孩子已经有了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不能再有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呀”，说完还俏皮地冲我眨眨眼。

她这番话与我之前遇到的未婚妈妈截然相反，没有哭天抢地诅咒对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事过无悔”，就扛起了独自抚养孩子的责任。而且从她的言行，我甚至能想到孩子一定成长得很健康很快乐，因为她的妈妈从未将她视作包袱和打击对方的工具。在决定留下她的那一刻起，就着手安排了娘俩的未来并且缺一不可，在这个物欲横流自私泛滥的社会，显得多么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