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1 / 1）
第二天上班，叶秋伟一到办公室，美慧就问：“秋伟，你会下象棋吗？”叶秋伟说：“会一点儿，怎么突然问这个？”美慧喜笑颜开地说：“我约了李主任明天上午到龙湖山庄，但得找个象棋高手陪他。在云都，你认识谁象棋下得好吗？”叶秋伟既惊喜，又难以置信，问道：“真的吗？他答应了？”美慧笑着点头。”叶秋伟笑着给她竖起大拇指，说：“强！佩服！”美慧掩着心中的成就感，问：“认识谁象棋下得好吗？得赶紧联系。”叶秋伟抱歉地说：“不认识。象棋是爷爷爸爸辈们的业余爱好，我们这一代人，玩它的很少。”美慧无奈地说：“好吧。”，就开始上网搜索云都市象棋培训班的电话。
围棋班的电话倒很多，围棋象棋都招生的培训班也有两家，但专门的象棋班竟然没有。于是，她给这两家培训班打电话，但人家都答复周末老师要上课，没有时间。这时，她有点着急，赶紧给父亲打电话，心里祈祷父亲能在关键时候帮上忙，她想，如果实在找不到人，就只能折腾父亲今天紧急赶过来帮她凑数解围。不想，父亲听后，说：“我过来也行，只是我担心水平不够，耽误你的生意。你先打电话给云都市象棋协会，看那里有没有合适的人。如果没有，我约上老马立即赶过来。”
美慧谢过父亲，放下电话，立即上网搜索云都市象棋协会官网。打开网址，全是活动的通知或消息报道，一直滚到最底页，她才看见下方留了一个联系电话和地址。她赶紧按照号码拨过去，一连拨了几次，才终于打通。对方听她说包吃包玩，下几盘棋就付1元，很热情地答应帮忙问问，一会儿回她电话。果然，不到二十分钟，对方就回来电话，简单介绍情况后，就把象棋老师的联系电话给了她。美慧赶紧打过去，并很快确定了下来。
一切安排妥当，美慧发微信告诉李学勤关于象棋老师的信息和明天的行程，并邀请他带夫人孩子一起过去。李学勤回复说夫人明天值班，孩子已经上了大学，明天他一个人去。
第二天，她和叶秋伟早早地来到山庄。十点多，李学勤终于到达。接上李学勤，美慧问：“李主任，请问是先在山庄里转转还是先杀几盘？”李学勤看了一眼美慧旁边的大爷，问：“这位就是李老师吧？”美慧赶紧说：“不好意思，忘了介绍。是的，这位就是李保国老师，曾任省象棋协会副会长和省象棋队教练。李老师，这位是李主任，也非常爱好象棋，相信今天您们是棋逢对方。”李学勤谦虚地说：“李老师是专业的，我是业务的，望李老师多指教。”李保国说：“李主任谦虚了，高手在民间。”
在往房间走的路上，李学勤说：“环境不错，下完棋可以出来走走。”美慧说：“是不错，山庄里有座百花园，还有一片樱桃园和桑椹园，我们走时可以摘些水果带回去。”
进到房间，棋盘早已摆好。坐下后，李保国请李学勤先走。李学勤也不客气，一上来就是当头“炮”对准李保国的中路，李保国上“马”，李学勤将另一“炮”摆到边界线上，美慧微微一笑，这盘棋式她小时候父亲经常用，李保国当然看懂了他的意图，赶紧出车。李学勤不为所动，将“炮”摆到中位“将”军，李保国上“士”，李学勤回头跳“马”，李保国将“炮”摆到了边上，李学勤向旁平移“车”，打算继续取攻击态势，李保国见对方攻势凶猛，采取守中有攻的策略。经过一番厮杀后，李学勤渐渐落了下风。
在李保国的“车”“马”再次逼近时，美慧的脑筋也飞快地转动起来。很明显，必须干掉对方“马”或“车”，才可能扳回平手。而要干掉对方“马”或“车”，李学勤必须将他的“车”回拆，用两“车”逼死对方“车”或“马”。于是，小心的提醒道：“李主任，您是否考虑将“车”回拆到这里？”说着，手指指向李保国的“马”旁。李学勤正有此意，笑着说：“所见略同”。李保国见对方开始围攻他的“马”，赶紧跳开，李学勤的两“车”再次逼近，李保国眼见保不住“马”，就将“车”摆下去，打算换吃“相”。这时棋速明显慢了下来。又经过一番厮杀，双方都损失惨重，但从整个棋局上看，李保国的黑子始终压着李学勤的红子。又杀了十来分钟，李学勤的老“将”被李保国逼得左避右让，只得认输。
第二局，李学勤采取稳健型走法，攻守兼备。两人的整体实力悬殊不太大，李学勤稳扎稳打，破绽就小很多，这一盘拼杀了四十多分钟，叶秋伟看得无聊，就悄无声息地出去了。杀到最后，李保国卖了一个破绽，李学勤干掉了他的另一个“车”后，李学勤渐渐占了上风。结束时，李学勤说：“李老师，承让承让！”美慧看看时间，说：“李主任、李老师，快十二点了，要不先吃饭，下午再继续？”李学勤说：“还不饿，晚点吃吧。我看你也会，来，陪我玩两盘。”美慧笑着推辞道：“李主任，我担心您和我下棋，没有成就感。”李学勤笑着说：“和李老师下棋，虽然过瘾，但是真没有成就感。”大家哈哈大笑，于是，美慧坐到棋盘边，和李学勤开始对弈。
李学勤不知道美慧棋艺深浅，只是很平稳地开局。美慧自知实力太弱，更不会冒进，一上来就稳打稳扎、按部就班地走。下了三分钟，李学勤笑着问：你小时候背过棋谱吧？”美慧说：“这都被您看出来了？被我爸逼着背了一点儿。”李学勤说：“你这几步是很经典的套路，只要研究过棋谱都知道。”美慧说：“那您和我下棋，岂不是洞若观火？”李学勤说：“接下来你赶紧调整，不然就要被我死死吃住。”李保国看得无聊，起身说：“我到门口走走，坐了两个小时，全身都酸。”
李保国走出门后，美慧说：“李老师看不下去了。”李学勤问：“你怎么认识他的？”美慧哪敢说是花钱请来的，只说：“朋友介绍的。”边聊天边走，美慧一不小心，就被李学勤吃了一个“炮”，李学勤问：“毁不毁？给你三次毁棋的机会。”美慧说：“落棋无悔。”李学勤笑着说：“技术不行人品还行。”美慧说：“总得占一头儿吧。”李学勤说：“开玩笑，女人中像你这个水平已经不错了。”美慧说：“李主任，别安慰我，我有自知之明。”李学勤说：“我是实话实说，不要妄自菲薄。”美慧说：“谢谢李主任鼓励。”
李学勤问：“我听刘科长说你爱人前年走了？”美慧说：“是的，他走时，创业欠了一百多万的债，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大的读四年级，小的读二年级，公司又转让不出去，没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把公司接下来。非常感谢刘科长和您，给了我第一笔生意，也给了我把公司做起来的信心。”李学勤说：“刘科长一直在帮你吧？”美慧说：“算是吧。刘科长是个好人，我真的很感激他。说实话，我根本没想到刘科长会给我机会，那次产品推介会上，刘科长见我那身打扮，以为我在电话里骗他，还挺生气。”李学勤笑着说：“他主要怕引起误会。”美慧笑了笑，说：“也有这个考虑，所以，后来都是叶秋伟和贵单位沟通。”李学勤问：“今天怎么没叫刘科长一起？”美慧想了想，说：“这次是专门邀请您，以后有机会，邀请您俩一起出来。”李学勤说：“不用，不太方便。”在这一问一答中，美慧的思维严重跟不上，不知不觉，已经被将了军。李学勤笑着说：“这盘不算，我分散了你的注意力。”
摆棋子时，美慧心里盘算着是否借这个机会向李学勤提竞标的事。本来棋技就不行，还一心二用，开局没有五个来回，美慧就落了下风，李学勤笑眯眯地问：“好像心不在焉啊？想什么呢？”美慧赶紧收回心思，说：“李主任，不好意思，您真是火眼金睛，一下子就看穿了。”李学勤抬头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又淡淡地问：“在想什么呢？”被他这样反复问，美慧反而不好开口，只慌张地说：“没，没什么。”手里赶紧随便走一步棋，以掩饰心中的慌乱。李学勤将“车”放在她的“炮”上，问：“毁不毁？”美慧说：“不毁了，李主任，我们从新来过吧，不好意思。”
摆好棋，李学勤说：“我让你一个子吧。”美慧说：“好啊！”李学勤说：“你挑一个拿出来。”美慧笑着问：“我拿哪一个呢？”李学勤说：“随便。”美慧笑嘻嘻地将“车”拿出来，说：“谢谢李主任！”这时，叶秋伟进来，见他俩有说有笑地下棋，心想，这事至少成了一半。
这一局下完，已经快一点钟，美慧问：“李主任，饿了吗？要不要点菜？”李学勤看了眼时间，说：“好，你点就行了，我不挑。”美慧说：“李主任，您是贵宾，要不您先点两个，剩下的我来点。不然，我真不知道点什么好。”李学勤说：“也行。”
叶秋伟赶紧将菜单递过来，李学勤翻了一遍，问：“这个”瓮鸡”是什么？”美慧说：“类似叫花鸡，将鸡洗净，肚子里塞满调料，用荷叶紧紧包住，再裹上泥巴，放到火坑里焖熟，打开后清香四溢，味道鲜美，是农庄的特色菜。”李学勤说：“那就点这个，再来份香椿炒鸡蛋。”美慧问：“香椿是什么？”李学勤说：“北方农村有一种香椿树，这种树闻起来臭，但它的嫩叶吃起来香。小时候，每年春天，我母亲都会在竹竿上绑一把镰刀，去钩香椿芽。钩下来后，洗干净、晾干，再用盐腌几天。腌好的香椿芽，炒鸡蛋或炒辣椒，特别下饭。不过，那时候，家里穷，鸡蛋都是攒了卖钱，大都是香椿炒辣椒。”
美慧说：“那时候都挺苦的，我爸也经常给我讲他小时候的艰苦生活。”李学勤问：“你是哪里人？”美慧说：“我是吉阳市大丰县的。”李学勤问：“你家是农村还是县城的？”美慧说：“我在县城长大，不过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在农村。上小学时，每年暑假，我爸上班，我妈忙店里的生意，我就回外公外婆家、我弟回爷爷奶奶家过暑假，那是我和我弟最开心的时候。我现在还记得，跟着表哥表姐还有他们小伙伴们去河边的石头缝里找螃蟹，找到一口袋后，就找个隐蔽的地方，捡些树枝烧堆火，将螃蟹烤了吃，有一次我还和他们在别人家的菜园里偷土豆烤了吃，挺好玩儿的。”李学勤说：“偷土豆烤了吃，我小时候也干过，不过不是好玩，是填饱肚子。”正说着，李保国进来了。李学勤说：“李老师回来了，那就准备吃饭吧。”
吃完饭，闲聊了一会儿，待太阳不那么晒，他们就走了出来。餐厅门前是片树林，林子里很多年轻的爸爸妈妈带着孩子或骑木马、或荡秋千、或踢球，美慧想起曾经的幸福时光和现在孩子的留守，心里暗暗感伤，嘴里无意识地叹了口气。李学勤问：“怎么了？”美慧没反应过来，抬头疑惑地看着他，不知如何答话。李学勤补充说：“好好的叹什么气？”美慧这才明白，赶紧解释：“不好意思，触景生情。”李学勤说：“人生苦短，何必总是想不开心的事？学会选择性失忆、自洽式乐观，你会快乐很多。”美慧深有感触，说：“谢谢李主任点拨，是的，人生苦短，要学会选择性失忆、自洽式乐观，不能作茧自缚。”
他们边走边聊，来到木桥上，看着桥下的小溪和溪两边盛开的紫薇花和绿草坪，李学勤说：“这么漂亮的风景，要不要帮你拍张照？”美慧赶紧摇头，说：“不用不用。”李学勤说：“虽然道理你都明白，但你依然不能从茧里走出来。你看这景色多美，你连一张照片都没心情照。我想，如果不是为了竞标，你绝不会来这里，更不会邀请我。”既然被说破，美慧也就没有做虚伪的争辩，老实承认道：“是的，李主任，对不起，邀请您，我的确有很强的功利心和目的性，但我真的别无选择。公司要活下去，两个孩子要读书，老人要安度晚年，我必须……。”想到自己的心酸和在别人眼里自己的丑态，她的眼泪又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她赶紧低下头、闭上嘴。就这样，他们默默地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