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1)
收拾完桌子,全胜问:“美慧,你有没有考虑如果转让不出去,你自己去经营?”美慧听后,立即否定说:“不行,我肯定不行,公司专业性太强。”全胜说:“如果你接手,你只负责管理和营销,让那个人,叫什么来着?”美慧说:“叶秋伟。”全胜继续说:“让他专心负责技术。你们分工合作,各司其责,不一定会比李赫在的时候做的差。多少公司老板不懂技术,不照样做到行业顶尖?”美慧继续摇头说:“我也不感兴趣,我只想开家美容店,以后努力慢慢做大。”全胜说:“美慧,看来你的前半生太顺了,没尝过社会的毒打,在严峻的现实面前,还任性地谈兴趣。”美慧没有说话。陈桦说:“美慧,我和全胜给几个朋友打电话,想帮你找人接手,人家都不愿意。公司没有真正做起来,没有收益,看不到未来,真的很难转手,除非能找到这个行业里的人,他懂这块的业务,也有这个行业的人脉。对了,李赫以前的同事有没谁可能接手?”美慧想起陈警官将手机还回来了,说:“我翻翻他的手机,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人。”
掏出手机,美慧用李赫的生日开机,没有打开,又试了仔仔的生日,依然没有打开,最后,用他们的结婚纪念日,终于打开。她们先看电话簿,记了几个联系人和电话。这三年多,他们夫妻分居,美慧并不清楚这几人的近况。陈姗说:“那就再看看微信,现在大家主要通过微信联系。”打开微信,最上面的竟然是一个美女的头像,内容显示“亲爱的,怎么不回我?好些了…”陈桦赶紧说:“看第二条备注是‘李处’的微信,可能有用。”美慧没有理会,点开了这条微信,只见内容依次:
“亲爱的,怎么不回我?好些了吗?人家好担心你。”时间显示今天上午11:4
“亲爱的,好些了吗?”时间显示昨天早上9:2
“宝贝儿,我难受,先睡了。”时间显示前天晚上11:34
美慧的心突突地加快,血液开始上冲,左手拿着手机,不自觉地抖起来,右手指却点着屏幕边看边往上划。林姗一把夺过手机,说:“这两天你太辛苦了,走,我们去睡觉,让全胜和陈桦查,她俩儿办事,你放心。”
美慧发疯般地一边吼“给我!快给我!”,一边伸手过来夺手机。全胜眼疾手快地接过林姗递过来的手机,美慧又冲到全胜面前,全胜赶紧跑开,美慧边追边哭喊着“快给我!给我!李赫,你这个该死的!”虽然房间宽敞,但毕竟不是追跑的地方,很快,全胜被她逼到角落里,见美慧扑上来,全胜将手机高高地举起,美慧死命地拉她的胳膊,全胜劲大,拉不下来,美慧就跳起来抢,只听全胜“啊!啊!”地大叫,喊道:“美慧,你把我手抓伤了!好痛!”美慧哭着喊道:“快给我!”,又继续跳起来抢。林姗和陈桦使劲地把美慧往后拉,美慧见抢手机无望,使出全身的力挣脱她俩儿的拉扯后,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捶打着地板,既像泼妇又像怨妇地边哭边骂:“你们都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李赫,我恨你,你这个畜生!我诅咒你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读大学时,美慧和陈桦不仅是她们宿舍的室花,也是系花。美慧像花园里的玉兰花一般恬淡静美,陈桦像野外的玫瑰花一样冷艳孤傲。十多年过去了,陈桦依然那么美丽,只是少了几分冷艳,多了几分优雅与淡然;而美慧,早已褪去学生时代那份清丽脱俗,多了几分烟火与世俗。想当年,一到周末或节假日,陈桦和全胜为了挣学费和生活费,去做各种兼职;而美慧,在父母的经济支援、李赫的爱情滋润下,尽情享受着青青校园的浪漫时光。有多少次,陈桦毫不掩饰地对全胜表达她对美慧的妒嫉,怨恨命运的不公,却不想,原来命运并没有偏私,谁都需要接受它的考验与刁难,只不过时间早晚而已。看着此时人到中年的美慧披头散发、衣冠不整、伤心欲绝的样子,全胜看了一眼陈桦。陈桦看着地上痛哭狼狈的美慧,蹲下身劝道:“美慧,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想哭就哭吧,谁遇到这种事都受不了,只是大冬天的,别坐地板上,好吗?”说着,用力地搀扶美慧,美慧哭着说:“不要管我,我也不想活了,活在世上,只有痛苦和折磨。”陈桦抬头,给全胜和林姗使眼色,她俩赶紧上前,三人连哄带拉将美慧拖到了沙发上。
坐下后,陈桦说:“美慧,现在你觉得不可承受、不可跨越的痛苦,几年后,再回头看,也许这点苦难,不过是一片浮云。就拿我来说吧,当年使出浑身解数,终于如愿嫁给了一个小老板,住进了大房,开上了豪车,还生了女儿,我以为从此可以高枕无忧地过富人生活,却不想,他却肆无忌惮地出轨,并理直气壮地告诉我,要么接受,要么滚蛋。如果我接受,从此我将失去做人最基本的尊严,更别提夫妻平等和他的尊重;如果滚蛋,一夜之间,我将失去所有,被打回原形。我想,我当时的痛苦不亚于你现在的痛苦。我当时为了做出选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不吃不喝。最终,我想明白了,我之所以爱钱,想通过婚姻改命,并不是我真的爱钱,而是想在金钱的世界里,通过金钱来实现内心一直最在乎、最敏感的做人的尊严。只是我太幼稚了,现实给我上了一堂刻骨铭心的课后,才让我幡然醒悟。最终,我选择了滚蛋。离开他,离开大房豪车,重新住进破旧黑暗的危楼,重新找工作,重新一分钱掰两半花、重新被无边无际的不安全感和对未来的恐惧感白天黑夜地吞噬内心。但,只要顶住了,熬过去,就是新生。你看我现在,不仅毫发无损,还活得越来越滋润。美慧,你要明白,现在只是你人生的低谷,绝不是你人生的终点。你会经历阵痛,但一定不会长痛,哪个人的成长没有承受撕心裂肺地痛?”美慧哭着说:“那是你的人生,而我,既没有你的机遇,也没有你的人脉,更没有你的能力,我拿什么去复制你的绝地反击、浴火重生?”陈桦笑了笑,说:“美慧,你又不去炒股,我的机遇、人脉对你有意义吗?现在国家为创业提供那么多政策扶持,李赫也为你铺好了路,这不是你的机遇和人脉吗?至于我的能力,如果我没有高手指点,如果我没赶上那拨大牛市实现资金翻倍,之后又搭上房产保值增值的红利,而是每天为生存而焦虑奔波,你还会觉得我有能力吗?”美慧没有说话,陈桦继续说:“美慧,三十多岁正是干事创业的最好年纪,如果你以为当了几年家庭主妇,人生就废了,你就大错特错了。生活就是一个修炼场,在哪里都不影响你进阶悟道。你知道当好一个家庭主妇,有多难吗?首先,能把老公搞定,一定是个天生的政治家,深谙御人之术;其次,能把家庭打理得井井有条,家庭财政健康有效运转,一定是个优秀的ceo;再次,能无师自通地把孩子培养好,一定是个伟大的教育家;更重要的是,能处理好和公婆关系,一定是个出色的外交家。你想,你有这么多别人没有的核心本领,还怕做不成事,打理不好公司吗?是的,你离开职场这么多年,重返职场时会有短暂的不适,但只要你想学、肯下功夫学,我相信半年之后你就能从容应对。”全胜赶紧附和说:“陈桦说得非常有道理。”美慧冷冷地说:“你们都别忽悠我了,我被李赫骗得这么惨,还深谙御人之术?”陈桦和全胜看了一眼,不知如何接话,林姗说:“在现代这个社会,很多女人都出轨,何况男人?要想男人不出轨,除非把他挂墙上。美慧,是你对感情、对婚姻太投入,也太认真了。婚姻制度在我们这个纵情声色的时代,你不觉得多少有些荒谬吗?一方面它让本来可以明目张胆地做发自动物本能事情的人,只能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去做;另一方面,它又让努力维护它的权威的人被它伤得体无完肤,再也不敢信任它。”美慧赌气地说:“好吧,都是我的错。”林姗说:“美慧,不是你的错,是人性的错。他很快也要挂墙上了,该放下你就得学着放下,人生苦短,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想开点。”全胜说:“是啊。这么多年,每当我受到委屈,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我就用‘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来自嘲。美慧,你的前半生太顺了,以后你经历的事情多了,自然会看淡很多磨难。”陈桦说:“是的。李赫这些年给你的所谓的爱,实际是给你结了一张网,将你死死地锁在他的领地,成为他豢养的一只只为他服务、听他安排的失去翱翔能力的家雀。现在他走了,还狠狠地伤了你的心走的,你应该庆幸终于可以彻底挣脱他的网,自由地飞向广阔的天空。”美慧说:“自由地飞向广阔的天空?我当家庭主妇这么多年,还有两只幼雀要哺育,怎么飞得起来?”林姗说:“正是因为你还有两只幼雀嗷嗷待哺,你才更要飞起来。”陈桦说:“是的,为了两个孩子,你一定要坚强起来。只要你想飞,什么时候都不晚。”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鼓励下,美慧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含着泪说:“是的,豆豆、仔仔还没成人,我怎么能想不开丢下他们呢?死不是本事,活着,好好地活着,才是本事,也是责任。”大家听美慧这样说,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一点钟,林姗说:“美慧,今晚你就在这里睡,要么跟我睡,要么和豆豆仔仔睡。”全胜说:“我和陈桦一间房,我那间房是空的,你们看怎么用。”美慧想了想,说:“豆豆、仔仔单独睡,我不放心,我陪他们睡吧。林姗,辛苦你了,你就好好睡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