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66上:访和尚投身虎口,沽勇行遇旧逢怪(1 / 2)
武当山是道家圣地,难见佛寺,武当山脉东端的薤山寺庙倒有几处,其中最著名便是承恩寺,据说原本是隋炀帝长女南阳公主隐居疗养之所,后来施为佛寺,故有承恩之名。隋亡公主死,寺庙衰而不败,一直延续下来。皮日休与处洪和尚是十几年的交情,三年前船下竟陵拜丘墓,不再返船,顺流便往鄂州拜座师,失之交臂,这回近了,却不想错过。船到谷城,才过了午,皮日休安顿好腾氏,郑准跟着,便骑着驴寻了过去。
今年的日头毒,三月下旬的日头便有些晃人头眼了,行到山道上却别有气象,山风摇荡,百体皆宁;草木浓翠,满目生怡;花开不择高下,鸟鸣不辩远近。郑准大概是才离了爷娘,一路上都没什话,听到山上有钟声传来,蓦然问道:“先生,佛陀与圣人何别?”皮日休道:“佛陀似山果,圣人似禾稼!”郑准道:“一逸一劳乎?”皮日休道:“佛陀亦不易,圣人亦不难!行道不同,居地有异,论其本心,相去不远,皆是劝民向善行善!”
郑准揖手道:“弟子记着了!”却不由得一叹。皮日休在驴背上问道:“汝何叹耶?”郑准道:“劝百姓向善行善易,劝豪贵向善行善难!如我爷娘,人不劝而自知善;固始二阉,佛陀也好,圣人也好,谁人劝得?”皮日休不喜欢这话,不过也无法辩驳,闷了好一会,才道:“平安,何谓圣人?知其不可而为者也!你大好少年,正当奋发有为,安可道此丧气之语!”郑准低头自罪了两句,便不说话了,他一回家,面对着爷娘,面对着同样苦捱时日的父老兄弟,他能不丧气么?
山路到了开阔处,皮日休跳下驴背来,也辛苦了这畜牲。没行多远,驴子不知是蛇吓了还怎的,撂开蹄子便窜到旁边树丛里没了影。郑准在家是看管牲口惯了的,知道牲口逃山便难寻,嚷一声便追了上去。皮日休没奈何只得站着等,等了时候,郑准不见,身后倒起了笙鼓,一会,人就过来了。顶在前面的是一个搂抱着香炉的矮瘦老头,花白的胡须塞了一胸。后面是一张朱红大香案,由四个青壮男子稳稳抬着,上面放着几大盆肉食和酒。后面是三个鼓吹,击鼓的那汉身材魁伟,左边眼角有一大块连鬓的青色胎记。还隔了十余步,皮日礼便揖了手。那老子看了他一眼,却不答话,魔怔怔地往前走。其他人也是斜着眼看他,不说话。
击鼓的汉子却开了口:“客官,山上险恶,回吧!”皮日休便随在后面道:“壮士,前面不是承恩寺?”青面汉子一边慢节奏地打鼓,一边道:“知道是承恩寺,怎的还敢上山?”皮日休道:“这话怎说?”青面汉子道:“古寺多妖魔,山深藏虎豹!”妖魔倒不怕的,皮日休露了些笑意,问道:“那壮士这是何往?”汉子也露了笑,道:“赂一下妖魔,以安村坊!”
“这承恩寺里可有一个处洪老禅师?”
“猪红和尚,牛黄道士都有的!”
再要问,青面汉子便不说话了。皮日休回头看了看,郑准还是没有出现,太阳已经触山树了,也不管许多了,先到寺中,老和尚在,便依原来的打算在山中歇上一宿,不在就趁早折返,郑准村野中生长的孩儿,人又聪慧,不倒的便真遇上虎豹。
薤山毕竟是武当山尾端,承恩寺也毕竟是隋家旧物,远望着倒还有些气势,到了近前便大觉衰破,宝顶无光,檐瓦失色,院墙残破,狐鼠乱窜,皮日休都有些怀疑青面汉子所说“古寺多妖魔”是真话!一行人到了山祠门口,停了笙鼓,齐刷刷跪下。那老子便伏地上道:“山下愚民进奉晚膳一案,还望祠中各位大王、道爷、禅师受用!”这唤得也有趣!
没多会,门里躁腾腾起了人声,皮日休侧身远站在院墙下,看不到人,只听出来的人嚷道:“好老子,你倒是有孝心,抬进来吧!”这声音很粗野,完全不像是个老修为的。那老子站起身来,四个抬香案的起来便要往里抬。这时,另一个声音喊道:“慢着!这抬桌的怎面生?”老子颤声道:“道长,上次那几个给徐大王吓得不轻,手脚瘫软在家,怎的还来的!这几个不是抓阉也不得来的,说不得的软脚种子!”第一个声音便哈哈大笑起来,老子小心问道:“大王、道长,还是抬到大殿里?”
皮日休挪了脚,便看到一个高瘦的道士当门站着,另一个声音在门里恼了,嚷道:“抬!抬!”那道士便也退了进去。香案起来了,笙鼓也吹打着随了进去,老子却伛身站在门外。这时,一个和尚跑了出来,对老子合了掌,便道:“老檀越,这是本师的一点意思,还请务必收下!”皮日休流矢喊道:“慧果?”那和尚猛一探头,流矢嚷道:“啊呀!鹿门先生!”皮日休欢喜,流矢迎了过去,这和尚他最后一次见时才八岁,幸好是声音没大变!
“果然是你,尊师可在寺中?快快领我去见!”
慧果连忙将皮日休往里面引,只见香案已经入了大殿,鼓没有敲了,笙却变了曲目,五个人都恭立在殿门外。
“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