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尾羽(上)(1 / 9)
王后当着全军的面,脱掉蜂服,扔进熊熊烈火之中。将帅动容,众兵山呼!话本演义里常这样写。
实际上,王后根本不可能当着“全军”的面做任何事。“小营”一级的将官,从出征前到归城后,全程没见到主帅的面才是寻常。
主帅的行止,通常是由两种渠道传给士兵。一是帅营的宣扬,二是自发的流言。流言是提振士气的重要工具,墩墩陶手下当然有专门负责此事的队伍,只是不叫“流言营”。
除了极少数梦想当将军的人,没有哪个士兵愿意打仗。对王国兵而言,打仗是职责,也是契约。对农匠兵而言,是被迫,也是抵税。但如果“主帅敢死”是真的,并且宣扬得当,倒的确能使前军崩溃的速度慢变一些。
为防鹰骑,墩墩陶尽量将“帅营”扎在密林中。只能是尽量。适合扎营的密林并非随处可见。扎营在林中,不是要让树干阻住云鹰,而是借着遮天蔽日的枝叶,抵挡从天而降的“蜂罐”。
云鹰的巨爪可以轻而易举将“骑兵”连人带马一起撕碎,但“鹰骑”绝不会这么干。面对敌军,她们永远不会降到弓弩仰射的范围之内。鹰骑的战法是全明的,无需诡诈,因为无解。鹰骑的战法是单一的,无需多变,因为无解。
距鹰蜂堡“边境要塞”约两万脒的地方,施沃茨王军兵分三路。红土北境的要塞,多是如“尼昂”那般,横亘于两山之间。无法围城打援,只能正面强攻。面对这种地形,“一万兵马”和“四万兵马”几乎没有区别。甚至一万和五千,也远远没有两倍的差距。
王军分成三路,是因为“将才”不足,只能分成三路。在这样一个靠着骑马传讯的时代,分兵之后,基本就是各自为战。侵略和守城是两回事,和造反更是两回事。国境之外,有能力独领一军的主将,眼下除了墩墩陶,就只有“塔蒂隆”和“巴梅尔”。莫维坦…不行。
“塔蒂隆”是墩墩陶的副将。“巴梅尔”是原王国主将“雷佩格”的副将。王座易主后,雷佩格下属的高阶将领均被解甲,数月前,在墩墩陶几番求恳之下,女王终于点头,允许“巴梅尔”复职。
“那个,是、是鹰骑吗?”
“只是…鹰……吧?”
距目标要塞不足一万脒处,分兵后仅余一万五千人马的“墩墩陶军”先锋营,两名行进途中的士兵抬起头,仰望他们的噩梦。
“啊!呃啊!!!”百多次心跳过后,噩梦降临。万幸中的万幸,没落在他们头顶。十二只蜂罐,仅有两只勉强算是命中。薄瓷所制的暗红色蜂罐,在“驮马队”侧方十几脒外爆裂,乌蜂四散。带着红黑相间的螺旋状斑纹的,只比婴儿拳头略小的毒蜂破开黑暗,惶乱地寻找着巢穴。只有寥寥数只撞入人、马组成的长队。只有寥寥数只,顷刻便是人哀马嘶。
乌蜂不是蜜蜂,尾刺带有剧毒,却无倒钩。这意味着一只乌蜂可以连蛰数人,只不过越到后面,毒性越浅。最后一个被蛰,未必是件幸事。运气好能活,运气不好则痛得更久,死得更慢。
蜂毒不比青盐,便是第一个被蛰的人,也不会当场立毙。而是在几个“大时”之内,全身浮肿。向外肿,也向里肿,最终死于窒息。
如果必死无疑,倒也简单。一刀抹了干净。可问题在于,谁也说不清自己是第几个被蛰的。一个伤兵如果有机会活,那就绝不能杀。哪怕他活着会动摇动军心、毁灭士气,也绝不能杀!这是军中的铁则。
自古慈不掌兵,中原、红土皆然。不杀伤兵,从来不是因为主将爱兵,而是杀了更伤士气。
这不是警告,是调戏。叶玄这样觉得。缩在层层加厚,密不透风的辇车中,他没来得及看见鹰骑。但他就是有这种感觉。高傲的鹰骑根本没把这一万五千人放在眼里,也没把全军四万人放在眼里。
后面发生的事,似乎印证了叶玄的猜想。至少他们这一路兵马抵达要塞之前,没有遭到大股鹰骑的袭击。
叶玄的猜想,对也不对。鹰骑的确没将他放在眼里,但放任他们进军,甚至仅仅做了“几轮箭雨”的抵抗就放任他们拿下要塞,却是埃博拉王廷审慎的考量。
埃博拉王国的领地很大。在教廷眼中或许有如疥癣,可从“王国”的尺度上看,很大。比巫依洛目前拥有的领地加在一起,还要大。如果清尘能把当年的“依薇尔城”也就是如今的“弗弗洛城”一并拿下,她的国土可能就跟“埃博拉”差不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