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荆蝰落,浅草生(2 / 4)
当然,让残影分忧的代价就是,事情可能会脱离叶玄的掌控。“莫问塔”是如此;取“罗摩遗产”时,身后默默尾随的佣兵是如此;枯荣城中“七蝗汇聚、四蝗相残”亦是如此。甚至连那场“蝗战”的胜败,也难说不是她这枚“看似轻盈的小小弹珠”最终左右了天平的倾斜。
“哼…你不在时,也没许我留宿啊。”鬼蛾怯生生幽怨道,声音微弱得如蚊蝇一般。然而叶玄既能听见,离她更近的木青儿,当然也听见了。
“住偏房,不算留宿?想睡我床上不成?”木青儿心中这般想着,嘴上懒得说话,只重重一巴掌抽在她臀上。原是小惩之意,怎料鬼蛾却被这略显亲昵的举动惹得满面绯红。
最近几日,见叶玄少归,鬼蛾便总是借口“针刺处疼痛难忍”,赖在“青院”不走。木青儿知道她的心思,也不愿计较,就由着她在偏房住下。只是“青院”中一贯不许婢仆留宿,就连日常洒扫,也多趁她不在时。
且“夜宫”向来不待外客,木青儿更没有什么能与她“促膝夜话”的好姐妹,因而“青院”内除了木青儿所住的卧房之外,其余房间…根本没床。不只没床,两排厢房,可谓空空如也。
饶是如此,鬼蛾宁愿睡在地上,也想夜晚挨着木青儿近些。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叫人搬床入院,怕如此,就连“偏房的地铺”也睡不得了。
“现下我在了,更不许你留宿。赶紧滚吧。”叶玄口中凶着,却难掩面上笑意。近段时日,叶玄的情绪很差,越来越差。这时见到青儿,才略感安心;见到小蛾,才稍觉轻快。
此情此景,鬼蛾也不愿赖在此处。她喜欢和叶玄一起,更喜欢和木青儿一起,却不愿与二人同时待在一起。当着青儿,她不敢嚣张;当着叶玄,又不便羞怯。
鬼蛾小心翼翼地敛起衣襟,生怕触痛了背上红肿,旋即缓缓起身,规矩地告了一声“青儿姐,我退了。”又恐木青儿责怪,才勉强对着叶玄欠了欠身。随后依依不舍,出了卧房。
“昨夜没睡吗?”望着叶玄眼中泛起的红丝,木青儿轻声关切道。
“眯了半个时辰,算睡了吧。”木青儿面前,叶玄没有故作轻松,一脸疲惫地躺在了鬼蛾方才趴伏处,将头枕在木青儿双腿之上。
“‘外城’越来越乱,虽还没到吃人的地步,可杀人、抢人的案卷,一日多过一日。‘城外’流民随来随死、随死随来,总数虽已渐少,却不知何时才能死净。更麻烦的是,天气渐热,尸臭越来越重。再这么下去,难保没有瘟疫呀。”
“嗯。”木青儿双手抵在他两侧太阳穴上轻轻按揉,修长的手指不时抚过额间,试着熨平他微蹙的眉心。面对叶玄的诉苦,她没有出言安慰,更没有出谋划策,就只安坐榻沿,静默相陪。
对于叶玄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安慰。她在,便是擎天定海。
…………
“青玄书院”一间中等大小的讲堂内,“苗甫”刚刚做完今日的讲学,正与围坐的学子们闲谈。
曾是“泰然城”说书人的“苗甫”,如今已是“青玄书院”中一位人望颇高、非议颇多的“学师”。初登讲堂时,他独辟蹊径的史学见解,便在书院内引发了风波。称其“振聋发聩”者众,指其“哗众取宠”者亦不在少数。直至今日,书院内的学师、学子,仍隐隐分做两派,其间泾渭,便是“苗甫”的“地缘史学”。
不过此时的“苗甫”,并没有在谈论他的学问。真真正正是在与这些早已相熟的学子们“闲谈”。正如那时在“泰然城”的茶馆中,与茶客们闲谈无异:
“当今这世道啊,靠读书,已读不出什么功名、权柄。却不成想,我一个教书匠,靠着‘说书’,竟‘说’出了一家七口的性命。要是一直留在‘泰然城’中,我那两个还没长大的女儿,就算我自己不舍得吃,只怕也早就入了流民肚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