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亡命徒(1 / 5)
或许是木青儿谷中喊话起了效用,一路有不少城邑、帮派相赠药食、清水,虽不贵重,却比珠玉财帛实惠许多。叶玄拒绝了所有入城休整的邀请,管他是陷阱、虚伪还是诚心。
与此同时,他也命令部从当着对方使节或首脑之面,将与己为善者的名字全数记在牛皮纸上。“来年耕节,必有重谢”这句话,叶玄已数不清重复了多少次。但他不厌烦,说这话的机会越多,归途的危险就越少。
当然,一路之上遭毛贼哄抢,是断然不可避免的。驼队绵长,首尾难顾,又兼叶玄胆小惜命,只敢将队中六名高手一分为二,不肯打得更散。因此绵延数里的驼队,薄弱之处颇多。虽有千百轻骑仗长刀、羽箭护持,仍难保周全。
何况有些“毛贼”的身手,明显并不是真的毛贼。一些技艺颇不凡俗之辈,隐于林间、村落,骤然窜出,切断驼间绳索,骑了便跑。轻骑追上满负金砖的骆驼虽不为难,却也不敢分出太多兵力去索小股之敌,若只派出三、五骑,常又斗将不过。孤雁于队尾压阵,每每生出巨蚣遭群蚁欺凌的无力之感。
叶玄甚至怀疑,那些送他药食的,和扮成毛贼抢他骆驼的,有时根本就是同一帮人。更令叶玄感到不安的是:这一路上,他先后派出的十几名“哨探”,没一个活着回来。潜在暗处的盯着他们的眼睛,实在太多,而且只会越来越多。
他从没想过派身边的“鬼蛾”和“寒星”去做哨探,虽然她们多半可以活着回来。但万一万一没回来……他承受不起那样的伤痛与损失。到得后来,索性不再派出哨探。兵来将挡!
自枯荣城出发前,叶玄便与陆烬议定,北归之途,应多走较为平坦的陆路,少盘山,少涉水,哪怕这样慢些,哪怕这样慢许多。南地水系甚广,支流庞杂,在北人看来直如迷宫、蛛网一般。枯荣城带来的兵士,至少九成不会水,于水战更无半点经验。故事书中:北方的强人到了南边,有一半都是在水上被算计的。
水路可以不走,渡河却是绝难避免的窘境。每一次渡河,叶玄都如临深渊,心惊胆战,自己领着前队先到对岸,木青儿则于队尾压阵。好在之前两次,没出什么太大的岔子。这日要渡的是条窄河,诸人来到河港近旁,却见港口空空,就只一叶扁舟,河间也不见船只往来。倒有无数闲人,在河畔瞧着自己,叶玄只希望,这些真是闲人便好。
河港无船,定是有人作祟。叶玄、寒星、陆烬等队首之人勒马在港前伫足,片刻,一人木杖杵地,缓缓走来。这人行到近旁,摘下笠帽,发秃齿残,老态毕现。老者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说话:“将死老儿‘章檀’,叩见诸位了……不知哪位……哪位是木先生,哪位是叶先生?”语罢又喘。
叶玄上前一步,抱拳道:“在下叶玄。此间无船,和您有关吧?”
章檀一笑,满脸褶皱:“是了。这一带,有群名唤‘虬龙帮’的歹人,老儿……恬为匪首。七日前,我跟这一带的船夫说呀,近半月间,谁敢渡人,就……就杀全家。”
“你又怎知,我会经此港渡河?”归程的大体路线,叶玄与陆烬在枯荣城就已定好,但细处却多是临时而决。七日前,叶玄自己都不清楚今日要从哪处渡河。
“不……不知道啊,就……赌一下,杀人全家,又不为难。”章檀咳了起来。
“屠你全帮,也不为难。”叶玄语调温和,不似威胁,倒像询问。
“今日讹了钱,这帮……就散了。尊驾日后,要肯一个个追,那就……那就是他们该死,我也……管不得啦。”
“哼,你这混子,倒也坦荡。想讹多少啊?”叶玄讥讽着问道。他知杀这老人无用,屠人全家的威胁,定是由散于左近的帮众执行。
“可不敢多要,金……二万两,就成。虬龙帮……势力……甚小,尊驾往西行个五、六日,那里船夫,就……不听我话啦。不过我这法子,也教了给些……一并做买卖的朋友,他们敢不敢使,就……就不知了。”
这价钱报的,让叶玄好生为难。渡条窄河,吃下枯荣城一整年的财税盈余,实在忒也离谱!然而与自己刚发的横财相比,却又不算太多。一路担惊受怕,此时真正是归心似箭。若反过来算,多给他二万两金砖,换途中停留五日,那是定然不肯的。
“八千,别不知好歹。”叶玄阴冷道。
“金,二万两。”章檀说罢,将衣领松了松,便即扑伏于地,来了个“引颈就戮”,只剩几缕银丝的脑袋死死贴在地上,伏地前还捡起一粒小石放入口中,这是铁了心要耍光棍,不肯谈了。
叶玄扭过头,看了看陆烬,见他也是一脸不知进退的神情。陆烬自付是个生错了时局的英杰,今日在这苍髯老贼面前,却也没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