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晦(2 / 3)
二人毫无进展的谈话使照看女人的男孩不禁汗颜,他直截了当插入了二人僵持不下的场面:“格鲁什叔叔,这位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起的黛尔娜姐姐;黛尔娜姐姐,这位是格鲁什叔叔,先前我受到追捕时是他出面救下了我。姐姐你也振作一点啊,你平常不是这副对人爱答不理的样子吧?”
“我才二十来岁,不至于叫我叔叔吧”格鲁什低声嘟囔着,不过他的些微牢骚几乎没有存在感,很快便被另外二人忽略。
“克劳斯?克劳斯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被骑士团带去科斯塔国了吗?”
停滞已久的大脑逐渐恢复运作,昔日的记忆开凿的泉水般再度涌现。黛尔娜在完全清醒的瞬间便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按照她们与骑士团最后的约定,克劳斯理应会被带去科斯塔国,接受疗伤的同时寻找适合收养他的家庭,而不是与一位来历不明的怪客一起风餐露宿。克劳斯是个明事理的孩子,哪怕在清醒后一时有些理不清头绪,只需耐心说明也完全足以理解骑士团的用心。
“你是说那个看起来就不安好心的胖子?”克劳斯很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刚开始时他们的言行的确还算得上冠冕堂皇,但是行至半途队伍就拐进了一处深山老林里,那个领队的胖子还嘟囔着‘难得的材料’一类的话题,于是我就趁他们不注意溜了出来。那些人大概也知道自己在做些见不得光的活计,不然也不会在发现我逃走后那样大兴人力前来追捕我。”
黛尔娜凝视着克劳斯澄澈的眼眸,从男孩的表现来看,他应当没有说谎——至少对于这个问题,他也没有说谎的必要。但是艾托亚与艾米璐也不像是会助纣为虐的暴徒,更何况艾托亚与克劳斯相遇的契机完全是护送途中的一场意外,在那之后艾托亚更是与骑士团分别,独自接受佣兵小队的护送,一般而言,这相当不符合挟持犯的行动逻辑。那么就是骑士团欺上瞒下私自采取了行动?黛尔娜倒也不认为科斯塔直属骑士会落魄到必须铤而走险、拐卖孩童才能维持生计。
格鲁什轻咳一声打断了少女的思绪:“不好意思打断你们的谈话,关于小姐的身世我有几处疑问想要讨教。首先,今晚克劳斯在洗浴之时碰巧撞见了顺流而下的你,虽然我没有打听八卦的喜好,但是为了彼此的安全,还请你如实交代落水发生了什么。其次,从小姐你的打扮来看,应当是佣兵或是自卫队一类的人,但是身上携带的行李却不足以独自在荒野求生,这就意味着你应当还有其他同伴对吧?”
“你会有这样的疑惑也实属正常,但是我也很难明确地回答这些问题。”黛尔娜面露愧色,“的确我曾与伙伴同行,然而在行经科博多柯河时,我却不知由来地失去了神智,直到被你们救援我才再度恢复了意识。”
“那么你打算在天亮之后与你的伙伴们汇合是吗?”格鲁什问道。
“这是自然。从天色来看,我与同伴们失散了不到十个小时,我们的目的地早先便已确定,只要向着相同方向行进,迟早便能在某处汇合。再说我也不能对克劳斯弃之不顾,关于克劳斯今后的去向和教会的古怪举动,我还需要和同伴们商讨一番再做决定。”
听闻黛尔娜的说辞,格鲁什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再多做评议。
篝火中燃着的木条渐渐由白转黑,缕缕清白的烟气款着点点火星,在星河璀璨的夜空中曼曼起舞。几时之后,焦黑的木炭表面重又裹上一层糖衣般的薄薄白霜,然而这却不是朽木回春的奇迹,而只是那轮一度闭合的太阳再次张开,将明媚柔和的阳光投入了这片雾气缭绕的林地。
“你现在就打算离开了吗?那个孩子还挺喜欢你的,如果你能和我们一起行动一段时间,他一定会很开心的。”黛尔娜在营地的边缘追上了不辞而别的高大男子。
“科斯塔国的骑士在纳莱耶境内遭人戮害,如果放任不管只会将附近的无辜民众卷入事端,因此我放走了那位领队。接下来我很快就会遭到通缉,与我一起行动只会让你们身陷险境。既然你与那孩子本就是旧识,还有武艺傍身,由你来照看那孩子再合适不过了。更何况——”格鲁什摘下兜帽,向黛尔娜展露那一身标志性的灰褐色皮肤,“既然你是纳莱耶的佣兵,你应该能明白这身肤色代表着什么吧。”
“果然你是拜椎斯人——”
黛尔娜轻声嗟叹,在与格鲁什四目相对的瞬间,她便隐约觉察到了隐情。只不过在纳莱耶境内,有相当数量的民众、甚至是当事人本人都相当厌恶着拜椎斯人这一种族,因此出于礼貌考虑她才迟迟没有提及这件事。
拜椎斯人可以算得上纳莱耶的土著人,他们的体格与力量比普通人类强健不少,然而群落与科技水平却一直处于较为原始的状态,因此在纳莱耶领域的开发中逐渐被驱逐到了东方的山区。
更为严峻的问题在于,拜椎斯人的躯体结构极不稳定,一旦被激怒,体温便会在短时间内飙升到数百度的高温,躯干也会难以承受高温而逐渐溶解;但是在自毁之前,拜椎斯人会处于失去理智的亢奋状态,无论是力量还是反应速度都会指数式上升,盲目地破坏目之所及的一切。
因为整个过程不可中止且不可逆转,大多数能够存活至成年的拜椎斯人都能熟练地掌控自己的情绪,避免愤怒而引发的自毁惨剧。不过即便如此,大多人还是会下意识远离这样一个“定时炸弹”,像格鲁什这样游离于城镇之间、避免与他人深交的拜椎斯人已经算得上相当罕见了,大多数拜椎斯都聚居于东部山区的城镇,像是一般人类仇视他们一样,憎恨并抵制与人类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