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埋葬(3 / 4)
丈夫是个老实人,纵然知道自己的斑斑劣行也没有怎样责怪。他的纵容使自己愈加放肆,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就和他吵架、和他打架,后来甚至十天半个月不回家,把娃娃丢给他和他的母亲。结婚十年来,自己确实没有尽到什么做妻子的责任,是个不合格的妻子,好像只给人家带来了无穷的烦恼和折磨……
想到这里,她感到十分愧疚自责,眼里也不禁流下泪来……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吹过,蜡烛突然熄灭了,巧玉周身打了一阵战栗。月光投射出的棺材的巨大影子映在窑面上,不知怎么微微晃动着,就像厉鬼一样要向自己扑来!
巧玉不觉惊恐地“呀”了一声!这时从棺材后头跳出来一只巨大的浑身雪白的东西,从她的身旁蹿了出去!她一下子惊得跳了起来!原来是一只该死的大白狗!
这时李丰走进来,“咦”了一声道:“蜡怎么灭了?”
巧玉手抚胸膛,颤声道:“晨晨吹灭的。”
李丰走过去拍拍孙子的小脑袋,责怪道:“你把蜡吹灭了你爸爸怎么看得见回来?”他点着蜡烛,又道,“你们过去睡觉吧,被褥已经铺好了。”
巧玉这才松了一口气,带着儿子走出了灵堂……
第二天,李丰一家人就开始杀猪杀鸡,准备待客的吃食;另一方面,村里几个年轻人也已经开始在村外专门埋人的风水较好的陵湾开始给亡者打墓。坟墓在一道野草和荆棘丛生的山坡上,对面就是李丰的田地。因为先前已经给亲戚们通知了下葬时间,第三天的时候,亲戚们已经陆续来了。巧玉的爸爸郝景奎、大姐、二姐,七妹;学贤在县里和市里住的几个姑姑、舅舅、姨姨、姑舅兄弟,列姨姊妹都是这天来的。巧玉的姐妹们都用亲切而绵软的话语动情地安慰着不幸的老四。
因为来的人太多,饭做不出来,李丰等就在院子里挖了个土灶、安了个大锅,压饸饹给众人吃。晚上的时候他们都被安排在了李丰的几个弟弟和侄子家住。
下葬这天,仍然有许多亲戚从各处赶来这个偏远的黄河畔上的小村庄参加葬礼。村庄曲折的小路和打麦场上停了好多黑色白色的车子。亲戚们都到李丰家向李丰夫妇致以深切的同情、上礼金、再到灵堂向死者致以哀悼。院子里摆着十来张桌子、一百来只凳子。桌子上都铺着白色塑料布。一旁的土灶上热气大冒,几个年轻人正在压着饸饹。肚饥的人不用主家招呼,就拿起一个素瓷碗,捞巨大的黑釉瓦盆里的饸饹、浇猪肉丁胡萝卜丁等做的肉汤。相识的人们吸溜吸溜地吃着、山南海北地谈着,景况十分闹哄。这是陕北高原农村丧礼上的一幕。
这天天气晴蓝,漂浮着大团大团的白云,正好挡住了夏季烤人的艳阳。
三点多钟,八个身材壮实、披着孝袍的年轻人抬起棺材,准备上山。李丰夫妇、巧玉晨晨,学林学辉等披着老布做成的孝衣、扶着棺材,一片声嚎着,十分悲怮。周围看的人也不禁堕下泪来。棺材好容易行上李丰家的小土坡、转过生着许多柏树的小山包,走上了大路。
走在最前头的是扛着长长的“引魂幡”的孝子晨晨。因为“引魂幡”又长又重,旁边走着的他母亲也帮他扛着。她母亲手里还拿着缠着白纸的哭丧棍。后头便是棺材,棺材上立着只绑着腿的大红公鸡。李丰夫妇等拿着哭丧棍、香纸、供品、纸人纸马,花圈等。连英走一会就捻起把白纸钱拋向空中。白纸钱如同纷飞的白蝴蝶飘过旁边的树木,飘到了沟里。再后边是几个拿着铁锨的年轻人。到了坡顶,八个年轻人就小心翼翼地把棺材抬向下边的墓地。这里荆棘丛生、行路不易,他们好一会子才在众人的帮扶和指挥下把棺材抬到墓穴。
眼见得就要和儿子阴阳永隔了,学贤的二舅舅看到姐姐痛哭不止,道:“把棺材打开,再让老人看一下儿子!”
几个年轻人听说,把公鸡抛到一边,打开了棺材盖。学贤穿着黑色裤子、淡蓝色的短袖衬衫,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就像是睡着了。李丰夫妇、学琴学林等围着棺材不住号哭着。学贤的一个姑舅妹妹哭着把五块钱塞到了学贤的衬衫兜里。晨晨看着爸爸,看到他就要被埋进深深的墓穴里,心中也袭过一阵浓烈的哀伤……
也不知过了多久,棺材盖才重新被盖上、钉好,人们把棺材小心翼翼地吊进墓穴,下边有人接着,把棺材抬进了墓室,然后用带来的土坯封住了墓室口。上边的人铲着往下扔土,下边的人把土踩瓷实。如果不踩瓷实的话夏季下了暴雨就会灌成一个大洞,水还可能淹进墓室。大约一个小时,人们踩了上来,也堆好了一个坟堆,插上了一把蒿草。这整个过程中李丰夫妇和其他亲人们都拄着哭丧棍不住地号哭着,连英学琴等又哭得几乎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