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别墅清冷（一）（2 / 2）

梁太太用变形的手揉了揉酸疼的大腿。她不能久站，只好坐到大厅的沙发上。眼睛看着女儿在楼梯上离去的背影。

陈蔓尹很快进到自己的房间，一推开门，发现里面原封不动地摆放着自己离开前的东西，床头柜、书桌、梳妆台。而且表面都很洁净。看来在自己离家的这段时间里，母亲经常派吴阿姨进来打扫。她轻松地脱下了外衣，放在床上，来到窗前，推开窗户。顿时，湖泊和山林的新鲜空气扑鼻而来。她闭起眼睛，享受地深深吸了一口。

啊！这股带着浓浓自然味道的气体真是沁人心脾。如此真实质朴，不染纤尘，比起那些虚伪矫饰，污浊刺鼻的气味可好太多了。

但是这一股子难得的洁净空气里又夹杂着一缕缕她久已熟悉的东西。她慢慢睁开眼，舒畅的心情里重又增添了一丝惊恐和惆怅。啊！真烦！她总是摆脱不掉这种恼人的情绪，不论她在哪里都摆脱不掉，在城里时如同幽灵一般游荡在她周围，如影随形。回到家里，更是浓得化不开。她扶住额头，感到颓丧。无精打采地返身来到床边，一倒头躺了下去。

她看着天花板，心想虽然家里的房子宽敞豪华，但是却清清静静，阴阴森森，透着一股使人忧伤的寂静和惊悚不安。明明是自己的家，她却感觉有些尴尬，好像自己和母亲是被遗弃在这郊外无人问津的荒野别墅中似的，把她们丢得远远的，好像眼不见心不烦！同时不让她们安逸好过。这种被排斥、被遗弃和被作弄的感受让她很伤心，很害怕，好像自己和母亲是两个可有可无的累赘，招人讨厌，招人记恨，以至于被残忍地冷置在一旁，好像身处一座冷宫，暗无天日，失了宠，永远看不到出头的希望。而那个狠心的人早已把关注的焦点落在了别人身上。相比之下，她们的地位显得多么卑微，多么可怜！

想到自己不受重视，她就不禁流下了几滴伤心的泪水。父亲好像已经不顾她们娘儿俩的死活了，但三年前他可不是这样。

那时候，他甚至称得上丈夫的典范，父亲的楷模。哪怕家庭富裕了之后，有一段时间也依然爱家庭，爱妻子女儿。可是后来慢慢不上心了，直到三年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对母女俩施予的爱，开始变得有节制，进而冷淡，最后是刻薄。对于他曾经无比珍视的家庭，也不再花心思，不仅表现出让人心凉的漫不经心，还像彻底忘记了自己身后还有个家庭似的，抛之脑后。

他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中什么邪了吗？她搞不清楚，一直都没搞清楚。她又想到了母亲，面对这些变化，她表现得可怜而又毫无作为。

其实，她早就观察出她的笑容比以前少了，她的缺少血色的皮肤下是潜藏着的冰山，让她每每要焕发热情的时候，瞬间又冷了下去，接着是冰渣般的冷漠刻板。要知道以前的母亲，性格活泼，热爱交友，能说会道，是个不可多得的贤内助。可是她也变了，每天居住在这栋豪宅里，生怕别人夺了去似的。

她的休闲活动日渐减少，最后只停留在狭小的范围，比如到附近修剪平整的草坪上散散步，欣赏凹地里的喷水池，在人工湖的散步道上走一走，听一听蛙声，观察野鸟和野兔等动物在灌木丛里奔窜的踪影，以此为乐。或者就是站在拱形石桥上，凭栏欣赏辽阔的迷人的湖景，眺望薄暮时分天边的灰色、黑色或淡橘色的云彩映在远处湖面上的光影。

到了夜晚，用过餐后，她就在保姆吴阿姨或者她这个女儿的陪伴下，到一块块花园周围的柏油道上闲逛消食，感受清凉的湿润的露气，享受这份难得的宁静与安逸。虽然她谈兴每次都很好，但声音却传不远，声波被起伏的草地、灌木丛、花丛给削弱，只能在周围几米的范围内传响，像被无边的寂寥给压制住了似的，显得异常沉闷，令人不快，她的兴致也就渐渐地低落了下去。而她每次谈论的内容呢？也都大同小异，十分无趣。她这个做女儿的，听到最后，都不知道该附和她些什么。只有吴阿姨还能抵得住那种无聊乏味，不厌其烦地给她讲许多在乡下时经历的趣事。每次她探亲回家，母亲就很失落，而她一旦回来，她就好像期待了她这个全新的话匣子很久了似的，迫不及待地把她拉到一边，要她给自己讲一讲新的趣闻轶事。不得不说，这种活动，对于母亲打发无聊的时间，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有几次，她实在忍不住，也叫人收拾好行李，回到乡下小住了几日，那几日她也真是过得快活，好像重回到了以前没有发家的岁月。可是，她又不愿意在乡下呆的太久，好像心里总是十分不安，于是很快又带着行李，坐车回到城郊别墅，询问李叔，父亲回来没有，得到的回答多半是没有。接着她就失落起来，不出两天，日子重又回到先前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