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甘愿(4 / 4)
陈队长见他仍然是一脸迷惑的表情,就继续说下去。“其实朱婧第二天的表现也有些反常,但我估计您也肯定不清楚。显然这些反常都跟那天晚上您们的独处有些关联,我不是说有必然联系啊,但是可能您们的对话会提供一些线索,在您看来有什么情况是可能促使朱婧寻短见的吗?”
寻短见?!!自杀?!欧阳羽被一种熟悉的、遥远的恐惧和愤怒搅合在一起的情绪完全控制了。那种久违的不真实感再次席卷而来。最近他忙于处理工作,都渐渐忘记了潜藏在他身体中随时可能爆发的危机,还来不及作出反应,欧阳羽就觉得一切变得遥远空洞。
陈队长面对陷入沉思、默不作声的欧阳羽也有些尴尬。他喝了一口茶,吐出不小心喝进嘴里的茶叶,打破沉默。“欧阳总裁方便的话,还是尽可能回忆一下那天晚上的细节,有可能为我们最终定案提供帮助。”
陈蒨反应过来,他又赶上警察问话了。他能捕捉到一些最近的对话留下的信息,也吃惊于朱婧死于自杀的判断。不过关于那天晚上他跟朱婧所说的话,恐怕没办法跟眼前的警察说清楚。他但凭直觉就催促朱婧离开已经铸成大错,不知道此举在多大程度上跟朱婧的离世有关,现在就算想说出实情,也不可能有人相信。
“我确实喝醉了。”陈蒨犹豫着说出最保守的答案。
陈队长见他咬死不肯说,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转而亮明了此行的第二个目的:“我们想提取一下您的dna做一下最后的比对,希望您配合。”
陈蒨对于陈队长在说什么毫无概念,他听到提取,似乎是要带到衙门提审的意思,便准备站起身来跟着前往。
陈队长赶忙说,“不劳欧阳总裁的大驾了,现在都很方便,跟测核酸一样。”
陈蒨看着随陈队长一起来的警官,熟练拿出一个棉棒,朝自己走来,并示意自己张嘴。他一脸茫然的配合着这个过程,突然想到了滴血验亲,豁然开朗。原来千年之后的人,不再需要划破手指这么费力,用些唾液就可以验证身份。
陈队长对于至少完成了此行的任务之一,表现出一定程度的满意,本来他对于欧阳羽这种心机深沉的人能提供有价值信息也不抱任何期待。他起身告辞的时候,陈蒨突然问道:
“朱婧的尸体交给家属领回了吗?”
陈队长非常吃惊,他已经是第二次问及朱婧的尸体了。他们对朱婧的尸体做过很仔细的检查,即便想要破坏尸体中存留的线索也早就来不及了。他想不出这高高在上的山南集团总裁,为什么总是对朱婧那只剩冰冷毫无生气的尸体念念不忘。总不至于,他要领回来厚葬吧。
“还没有,我们尽快定案后就交给她的家人。”
在陈蒨起身送陈队长一行人出办公室的时候,陈蒨突然对陈队长说:“现在已经深秋了,喝绿茶太过寒凉,陈队长不如试试陈皮普洱或者老白茶,润肺养肝。”
警察走后,陈蒨也陷入了久久沉思。这是他第三次来到这里,前两次都多少有些失控和恍惚,除了凑巧排除朱婧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之外,还有找到有助于自己完成使命的头绪。然而,就是目前这一点点进展,也让他背负了自责。自己当晚为了确认此人左肩是否有星芒标志而未能及时拒绝她的主动亲昵,说不定也是她随即殒命的诱因。
国师曾经说过,他借用这个身体必须在主体意志相对薄弱、意识模糊,或者被欲望、愤怒、冲动等情绪裹挟时才能获得支配权,并且一次不能超过12个时辰。他为了心口那一点微弱渺茫的希望而来,因为自知没有别的选择。比起面对那冰冷绝望的现实,现在这些困难却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国师这计划似乎也有欠考虑,在这已入深秋快至薄冬之际,哪有轻易看到别人左肩的道理?更何况他身处如此陌生的情境之中,又不可轻易介入因果,只守株待兔,猴年马月才能找到那注定之人?雪上加霜的是,国师所选这个身体的宿主,不论在哪个年代,都算得上一个心智成熟、情绪稳定之人,他能掌控身体的机会便愈发减少。看来,最终那让他锥心刺骨的结局,原本就是对他曾做错事的惩罚,如今即便再追悔莫及,怕也最终无力回天吧。
陈蒨强迫自己要振作精神,现在还不是颓废沮丧的时候。好不容易自己获得了主动权,要把握住12个时辰的机会,尽快找到寻人的有效方法。他虽然也追问过国师,如何才能尽快寻得此人,然而国师却说并无捷径,只可确定所借用身体的周围,一定有此人出现,但若说是何面貌、身份,甚至于是男是女,均不得而知。而且就算是找到了此人,也不可泄露天机,不能说出要将其带到过去,又必须使得此人心甘情愿随自己而去。
“心甘情愿”这四个字,已经成了陈蒨心中永远不能抹去的痛。他不知何时,获得了那人的心甘情愿,更不知为何那人竟为他心甘情愿至此,如今留他一个人,成为了背叛者和辜负者。跨越千年,他又要寻得一个“心甘情愿”之人,这谈何容易?
然而那晚,朱婧看起来却是心甘情愿为了欧阳羽——他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做任何事,这样看来,他借用欧阳羽的身体倒也实属有缘,他们都曾经得到了某人的心甘情愿,却也随即就永远的失去了这个某人。想到这里,陈蒨突然在茫然中找到了一丝方向,他本不该白白借用此人的身体,至少查明真相还欧阳羽一个清白,权且作为答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