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 5)
文森特缓缓地将车开进绿墙区的街道,眼睛飞速地向车窗外搜寻。
他对绿墙区并不陌生。二十年前他曾经在这里的工厂打工,每天要把卡车上的钢材卸下来,简单的清洗打磨之后送到附近的码头工厂。这些材料在工厂里会变成建筑机械,之后直接装上船卖到世界各地。这些工作在那个年代是很多年轻人假期赚钱的途径,文森特和伙伴们在这里赚到了去酒吧消磨时光的资本。他曾经考虑过在绿墙区找个长期工作,甚至弄一个水手证在远洋货轮上工作。然而等到他高中毕业的时候却发现绿墙区已经没有什么工作机会了。
来到绿墙区码头的卡车越来越少,林立的烟囱渐渐停止了冒烟,很多工厂都从这里搬走去了北部的新港口,这片原本热闹的码头工业区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变得安静。就像是孩子在沙滩上堆起来的沙堡在涨潮时被海浪冲走一样,只留下一片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绿墙区的那些烟囱,现在就像是死掉的动物尸体腐败之后残留的一根根肋骨,成了一种没人去哀悼的死亡。
文森特想要在黑夜中寻找一些过往熟悉的建筑,但是在昏暗的灯光下只能看到一片片绿色的旧建筑。这就是绿墙区得名的原因,码头的潮湿气候让里的建筑外墙上长满了绿苔。当它还被川流不息的货船和卡车包围的时候,没有人觉得这种颜色有什么不好,甚至感到很亲切。现在它被人遗弃,这种颜色看上去就有些伤感,尤其是混杂着铁皮的锈迹和伤疤一样的墙皮剥落,但是住在这里的人已经没有心思去清除这些污迹。
在海边的破厂区转了一圈之后,文森特把车开进了更破旧的居民区。这里只有几栋公寓,但是他总觉得这里有太多的路口,太多路灯照不到的狭窄小路。当他转过了大概四十多个路口之后,终于看到了那辆白色福特车停在一条漆黑的小巷里。文森特并没有立刻停下,而是又慢慢退回去一个路口将车停好。
他走出车外,微凉的空气扑在他脸上,文森特紧了紧大衣。
“这是什么鬼地方?我都有点怀念地狱了。”魔鬼的声音有点颤抖,像是有点冷。
“如果你从现在开始不说话,我会考虑尽快把你送回地狱。”
文森特走上残留着积水的街道,脚步声竟然像在半夜的剧院舞台上一样清晰。魔鬼大概也觉得这种时候讲笑话并不合时宜,于是维森特靠近路边的软泥地向那辆福特车走过去。车主故意把车停得很靠近巷子尽头,如果刚才文森特开车的速度快一些的话,他就不会看到阴影中的这辆车。
透过车窗可以看到驾驶座上并没有人,文森特走过去检查了一下,发现车门被锁上,后座只有一些报纸和快餐包装袋。他正要离开,忽然听到脚下有轻微的响动,一只猫从前轮后面走出来,和文森特的目光相遇了。毛茸茸的东西立刻停住,黑色、棕色和白色的毛在微微的抖动着。文森特也没有动,双方僵持了几秒钟,猫确定对方没有敌意之后贴着墙边走进了阴影。文森特看着她有些肥硕的身躯消失之后把目光收回来,发现她刚才藏身的轮胎那边有一缕烟冒出来。那是一枚骆驼烟的烟头。他知道皮特·威利斯抽骆驼。威利斯应该离开没有多久,很可能把车停下之后坐在里面抽了一支烟,然后才下车去办他的事情。
人们在办重要的事情之前会给自己一点时间抽根烟,考虑一下细节。这会让人冷静下来,或者更兴奋。无论是哪种情况,文森特都觉得威利斯对他即将要办的事情并没有多少把握,因为在另一面墙角他又发现了一枚新鲜的烟头。
他会去哪儿呢?一个靠女朋友跳脱衣舞养活的混混,从一个没有露面的神秘老板那里接到一个任务,去旧工业区制造混乱,让这里的房价降低,没人敢买。维森特一边走着一边摇头:当他从加菲尔德嘴里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还以为这是谎话,但走在这里他才知道这根本就是笑话。没人愿意买这里的房子,就算把这里的树上都挂上彩灯,请8岁的小女孩派送免费小饼干,也不会有人愿意来这里住。文森特觉得在这里买房子不如去买墓地,起码墓地里躺着还有邻居,有人来拜访的时候会送花。而这里,文森特简直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干什么。
加菲尔德提供了他的朋友的房产地址,但是距离威利斯的车停的位置还有不少距离。文森特觉得威利斯不会是这么谨慎的人,况且他也没有必要停得这么远。所以皮特·威利斯到底在哪里呢?
文森特走过两条街道,路过了一些没有灯光的房子,人行道上看不出什么脚印之类的踪迹。手表显示现在还不到九点半,但是这条街就像午夜两点一样安静。他有些迷惑地站在又一个路口前,感觉到魔鬼又要说些挖苦他的话来了。不过当他跨出一步看向路口右侧,一道光拯救了他。
终于,有一个亮着灯的房子了。尽管从文森特这里看过去那只是一些微弱的黄色亮光,但文森特总算是知道自己周围还有活人,这种感觉很不错。他向那道亮光去,一座建筑的轮廓在他面前渐渐清晰。这栋小楼房有着与周围建筑截然不同的雪白墙面,周围的草坪和花圃保养的很好,斜坡形的屋顶十分完整,并没有修补的痕迹。
那是什么?文森特发现了这座房子与众不同的地方,它的屋顶上竖着一根十字架。
“真不敢相信,一座教堂。”魔鬼十分意外。
“没有什么比一座教堂更普通了。”文森特轻轻地说出声来。
越是靠近教堂,他走得越慢。每一丛灌木的后面他都仔细看过,没有人藏在那里。当他走到这座小教堂门口,他发现这道大门并没有关紧,一条金黄的光线从这条缝隙中射出,正是它指引了文森特。
他站在门口向这条缝隙里面看去,只能看到对面墙边放着烛台的圣坛和墙上的耶稣受难十字架。很快文森特就意识到自己不是一个人,因为门后传来了一些响动。缝隙太小,不足以让他看到里面的人是谁,但是他能确定这个人应该不是教堂的管理者。里面的这个家伙很显然有些慌乱,他的动作很大,弄出了不小的声音。文森特能听见椅子被拖动,什么东西撞在墙上,每一次噪音都伴随着一句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