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1 / 3）

时至夜晚，屠岸府外聚集的人依旧没有散去，倒是那些看热闹的人走了不少。正当众多父母忧心之际，只见不远处火光闪动，一队人马疾驰而来，屠岸贾骑在马上，在屠岸府门口勒停，大声道：“你们的孩子得救了！”，说完，不管众人反应，转身下马走进府内

“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屠岸府中堂灯火通明，屠岸贾坐于主位，程婴一脸失魂落魄地站在堂下。听到屠岸贾的声音，程婴身体一抖，他抬起头来，眼神浑浊，“在下在赵府看病多年，也曾受赵府恩惠，如今杀了赵氏孤儿，我也不要什么赏钱，只求屠岸大人能将赵家人厚葬，也算是聊表我对赵家的一点情义吧！”

屠岸贾闻言，笑着说：“你还真是个信义之士，既然如此，赵家人的遗体，就任由你收拾吧，这赏钱你也拿去作为安葬之资。”

屠岸贾说完，挥手示意程婴退下，仔细一看，却见程婴欲言又止，便又：“还有什么事？”

程婴闻言，跪伏在地，“大人，小人如今先是举报，后又杀死赵氏孤儿，料想赵家还有余孽，他们不敢对您动手，可小人一介平民，怕是会遭受这些人报复啊！原本小人做了这些事，本该万死不辞。可小人死就死了，家中的儿子却无依无靠啊！所以小人祈望能够拜入您的门下，做您的门客”

中原卿、公族，向来有豢养门客的风俗。

屠岸贾听到程婴说这话，眼皮一跳，片刻后又若无其事的道：“你安排好以后就带着你的儿子住在屠岸府吧！”

与当时出太平庄一样，程婴是怎么走出屠岸府的他都不知道，虽然都是在演戏，可当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是一个行尸走肉了。他知道自己的失态屠岸贾看得出来，好在有受赵家恩惠这个理由作掩护，可事到如今，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他扭头看着屠岸府的大门，此刻他恨及了屠岸贾。

朝廷是一个庞大的机器，程婴先后两次见识了这个机器的恐怖，第一次是当年被赵朔收服，可那次仅是他跳出井底的一种生物对未知的潜意识的恐惧。而这次不一样，这次是他自己掉进了这个庞大的机器中，亲眼所见的，亲身体悟的。从一次小小的问诊，从一个小小的决断，便让他陷入了这深不见底的漩涡。

同时他又真正觉悟过来，他才明白这一切又并非是因为一次小小的问诊，也并非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决断，而是从他跟随赵朔入朝廷开始，从那以后所做的无数个决断，累积起来所注定了的结局。

这是事物发展的规律，正如万物自春而萌生，至秋而消亡一样。如果他当年不入春，那秋又与他何干？

他又开始真正钦佩起赵家来，他也开始真正认知到赵家的庞大与自己的渺小，赵家能与屠岸贾，能与晋国乃至整个中原众多家族周旋多年，是多么的不容易。这是一种眼界的提升和认知的升级。

以前他自认为以自己的能力，想要颠覆像屠岸家这样的家族轻而易举，可如今他却生出一种只要他敢做出那指使赵家剩余死士针对屠岸贾进行报复活动的行为，那么他和那些死士，以及赵家最后的希望，顷刻间就会被粉碎。

一个人的力量和一群人的力量，一定无法撼动整个朝廷的意志。此时的晋国朝堂，屠岸贾便是意志。他是恨及了屠岸贾，可他又怕及了屠岸贾，亦如当年他对赵朔那种恐惧一样。这便是他刚才跪在地上请求屠岸贾收留的原因，以及他之后培养赵氏孤儿的策略。

绛城解封，屠岸贾前往太平庄擒拿赵氏孤儿的事，整个绛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人替屠岸贾欢喜，有人替赵家惋惜，然而不管是家中有没有孩子的，在得知事情始末后，都对背信弃义的程婴感到不耻。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激起此时的程婴内心任何的波澜，他回到医馆，用自己的血，在羊皮卷上画成一副记录这起事件的卷轴，用来警醒自己，也为了赵氏孤儿不，为了他儿子程勃日后为他复仇。

严冬已过，万物又开始复苏，这年公子黑臀顺利继位，他任然重用屠岸贾。

当初骊姬之乱时，诸公子们逃离晋国，从此晋国顺势取消了公族的官职，减小了公族的权力。黑臀继位后，他听从屠岸贾建议，把官职授给卿士的嫡长子，并且给他们土田，让他们担任公族大夫。还把官职授给卿的其他儿子，也让他们担任馀子的官职，让他们的庶子担任公行的官职。

打压一批人，拉拢一批人，这一切正如当年夷皋继位时一样，赵盾为夷皋攘除了公子晋乐和公子晋雍两位公子的威胁，又剪除了狐射姑这个异己。屠岸贾这个计策，设置公族、馀子、公行三种官职，这为黑臀笼络了一大片人心，在一定程度上，减小了因国君遇刺和赵家惨案而引发的动乱，巩固了他在晋国的统治地位。

然而内忧已除，外患未平，正如当年晋国与秦国的战争一样。如今因为晋国的动乱，郑国这个二五仔，又掉线了。刚给晋国朝完贡的郑国使臣，回到郑国才不到一年，便提着晋国给的回礼，转身投向了楚国的怀抱。

黑臀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