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气息奄奄（1 / 4）

愤怒，焦急，以及身体的一层更胜一层的痛苦包裹着尹玉，他的呼吸似乎要被人夺走了，沉重感敲击着心房。

那人骑着马追逐着，他眼看要被追上，或许就要被踩碎在马蹄下了。

无论如何，都要把箱子送到何家，这是他长大的历程中接到的第一个使命，沉重的使命。

这使命，来自于无条件的信任。

没有任何条件，却胜过任何条件！它传达着尹玉的价值，作为人的价值，作为一个有价值的人！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他感受到了人间的温暖，从母亲走后，从萍水相逢的人们间或投来的施舍之外。

人间自然有真情在，但抛弃、别离往往也是常态。

有句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尹玉现在想想母亲，大概就是与父亲在一起的同林鸟，在大难来临时，她便走了。

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眼见父亲失去了母亲和妻子，他依然抛弃了他，他没有想过父亲的苦衷，只是一味地想要逃离。

而父亲呢？假如他没有选择逃避，而是选择了信任，也许奶奶就不会被气死，而母亲也不会走，所以说，他也在逃离。

所以，家庭往往是不堪一击的。

在这些漂泊的年代里，尹玉学会了做一个讲信义的人。

按理说，在街巷之间很难学会信义，往往一个人更容易学会奸诈和油滑，更加对生活丧失信任。

因为当你看着达官显贵从妓院走下来，左拥右抱，抑或是看到那群歌姬并没有怎么做事却穿金带银、绫罗一身，抑或是你穿行在市井当中做一个小贩，却被土兵赶走，甚至刚从院子里走出来的暗娼或者摆着针线生意实则做着皮条客的老妈妈都可能看你不顺眼、啐你一口，而你都不敢还嘴的时候，你所谓的做好人，就变得非常荒谬而不堪一击了。

但尹玉是一个直性子，反而人间的这些挫折让他开始反思自己对于家庭的那些伤害，自己的莽撞等等。

他何尝没有想过，要回家看看，或者想想父亲，或者母亲？但他依然不敢跨国那道坎，从自己过去的错误走出来，以一个小乞丐的身份去看看他们，尽孝几年。

“学若无成誓不还”，古人有诗如此，又兼“埋骨何须坟墓地，人生到处是青山”，自然就更加不必还乡了。

但他的命也许就真的不在了，不知道母亲会不会听说，会不会为他感到骄傲、或者是遗憾？

王本初的歌声，也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也许人在快死的时候，头脑会变得非常清楚，所以尹玉跟王本初一样，竟然想起了完整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