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自兹别(2 / 6)
萧葛兰道:“一来为祖制,二来为平衡,三来为稳定。”她的声音没有一丝犹豫,这几乎是人人知的道理。
萧铿盯着几案上的白纸,点点头,又道:“卫令之品行我了解,我也知道若你成为他仲子之妻,不求如胶似漆,却有雎鸠之思、琴瑟之好,亦能百年好合。”
萧葛兰眼中似闪过一丝光芒:“真的是这样吗?”
萧铿道:“你是我最信赖、也是最宠爱的女儿,在此方面,我亦不会瞒你,更不会骗你。”
晚霞之色映在她清澈的眼中,却掩盖不了她的盼思。自十二岁至此,她等了四年。她终将迎来属于她美好的明天。
萧葛兰离去后,萧铿何尝不是在想,他近些年从来都知道女儿的这般心思,她借此亦不是帮助大公主圆了她多年的愿望吗?
至于这之后的日子,众人喜的喜、忧的忧。
开始璴里日日端坐凝视着那长长的、华美的、满是珠饰的嫁衣,以及上方的金冠。她从小的经历使得她没有胆量像其他女子一般甚至以绝食相逼,她知道母亲实际上也是色厉内怜的,母亲也很难。璴里就算是怨恨,也不得不接受命运。
王长子心思深沉、大公主善于算计,璴里既是担心卫骅,又是担心弟弟妹妹,也是在担心自己。
入宫进行礼仪教习的日子里,繁复厚重的礼衣缠在璴里身上,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出仪态,头上的金冠压得她颈部生痛,垂下的金链更是使她晕晕沉沉。一日,她不小心没有走稳,倒是没有摔着,却使她惊出一身冷汗,无论在身上还是心上都多了一份沉重与无措。教习的宫妇看到这一幕,不禁扯扯嘴角。
可宫妇怎会明白,这是望族女子的荣耀,更是她们的痛苦。
长裾在红毯上拖出长长淡淡的痕迹,拖走了她们无虑的青春年华,迎来了她们担起家族责任的生活,从此即便含泪,也不再回眸。
一日瑰里入到璴里房中夸赞她的金冠好看,向其投去不忍离开的羡慕神情,却见璴里并不高兴,心中疑惑,却自我安慰着阿姊仅是不忍出嫁离开辟芷院、离开他们罢了。就这样过上几日,瑰里的心亦放下了,可她如此年幼甚至也盼着何时长大,就能穿上这样好看的衣服、带上这样闪亮的礼冠了。
谕旨下发后,大公主萧葛兰又得了父王的意思,自然因计获事足而心潮澎湃。那个她倾慕了多年的人终将同她一齐祭拜天地、明媒正娶成为夫妻。而那个大小姐,却只得遥思着过下半辈子。
冬雪铺天盖地,卫氏携璴里走在东市。
卫氏着璴里几月前方缝制的裘衣,此时倍感温暖,璴里的衣服却不及她的厚。璴里一面撑着伞,一面笑道:“女儿感到几年来都不曾下过如此大、如此漂亮的雪了。”
卫氏亦笑道:“是啊,母亲这辈子见到最美的一场雪,是在十五岁那年上巳节的前两月。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呢?因为那时开始,我的母亲、姑母们就在为两月后的成年礼做准备了。那次的雪并没有今日的大,但在院中的梅树枝上落着闪亮。梅只有香如故,我在院中踮足起舞,小小的雪花一朵一朵。但自从那以后,我再也未曾见过比那更美丽的雪了。”
璴里道:“是因为在那一年,您出阁了。”
卫氏轻点了点头。璴里抱着方从衣坊取来的几件厚衣,道:“弟弟妹妹念叨了好久的冬衣,等母亲和我回去,他们不知要如何开心呢。”
卫氏道:“你们姊弟三人的冬衣的确需更换更换了,瑰里和定南长得快,上一年的都要变小了……”
璴里掩口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