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雨夜入鄯(1 / 1)
“这就是我们鄯州之行所了解的全部了。哦,来时接到鄯州最新飞鸽传书的消息,州牧魏于道愿高价向粮商收粮,庄主,你看我们鄯州那边的屯粮是否趁机卖出?”齐福愉快的向齐隐真问道“齐伯,在鄯州买粮屯粮这件事上,你颇有先见之明,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这次,你功劳着实不小。”“那里,那里,托庄主洪福,凑巧撞上的好事。”齐福喜形于色,神清气爽。“卖是肯定要卖的,而且是清仓卖出,不是高价,而是平价卖出。”“庄主,这是为何?”齐福急了,易林也佩服且疑惑的看向齐隐真。齐隐真笑着解释道“齐伯啊,自古商人重利轻情,久为人诟病,士农工商,士农工商,落在了最下乘,我齐隐真也算是半儒半商之人,儒在前,商在后,不屑为私利而弃儒家先贤道理于不顾,达者需善其身吗,鄯州同袍而今骤遇天灾,陷于水深火热之际,我若谋眼前一时暴利而枉顾为人道义,长久来看,实属大不智,愧对祖宗先贤哪,齐伯,你说是不是?”齐隐真面转肃色,举手遥拜东方。齐福醒过神,连连道歉“齐福惭愧,差点污了庄主心底故月,实属该…是…受责罚。”“明白就好,若是都明白了就更好了。”齐隐真意味深长的说道“齐福时刻谨记庄主教诲”齐福忙不迭起身回话。连带朱鹃白荷也站了起来。易林见此情形,顿觉拘谨氛围有点好笑,扑哧一声笑出口来。齐隐真闻声融开肃色有点冷冷问道“小林,为何发笑?”“不是我说,咳…咳…大哥你像极了一老夫子,手拿戒尺于课堂上,一边口诵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一边敲打学童课桌问人家“你懂不懂?你懂不懂?”“这样啊,齐伯,朱鹃,白荷,小林说得对不对?我就如此好为人师?哈哈哈,我为何没半点觉察?哈哈哈,这个说法着实有趣。”齐隐真放声大笑。片刻,齐福绽开圆脸,皱纹成花,而两位美女红裳朱鹃则热情如火,白衣白荷清风拂面。“接下来,卖粮事宜我看由小林去办好了,趁此跟着学学如何做事,鄯州地头上的人事小林不熟悉,由青竹和杜江跟着从旁照看一下。齐伯你们三人刚回来,舟车劳顿,先休息一段日子,接下来还得去凉州府一趟。”齐隐真不待易林回话,有点玩味的吩咐易林“小林,你先回去准备一下,鄯州府那边情势迫切,事不宜迟,眀早就动身吧。”齐隐真把准备二字突出重音,神情捉狭。“是得准备妥当,否则有事不遂引人恼的嫌疑哦。”齐福一本正经道,惹得房里笑声更加热闹了。易林躁得面红耳赤仓促丢下一句“大哥,齐伯,我先去准备了。”然后灰溜溜的离开,身后是哄笑满室关不住。路上到回房,易林一直在思索如何同齐箴瑜告别,几次想出门找她,每每到得门前,又为没想好而返回房中坐下。就在他踌躇再三的时候,齐箴瑜盛装带着青竹来了。往日里齐箴瑜素妆已明艳照人,不可方物,而今云鬓半拢,珠钗共步摇,明月坠耳间,纱裙隐沟壑,束衣现峰峦。真正此颜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易林见了,只觉血气上涌,将欲喷鼻而出,两眼徘徊,不思避意。俄而忆起去鄯事宜,双目为之黯然,齐箴瑜初见易林男“色”本性,心中亦是雀跃欢呼,含情带笑,见到易林神色转黯,心中顿生戚戚,相顾无言。旁边的青竹看看视她不见的两人,悄步去了门外,立于廊下柱边,攀花叹惜。良久,屋内响起易林的声音“瑜儿,我会很快回来的,那边有你喜欢的东西吗?”“嘿,说话啊,老看着我干嘛,有没有?”“有吧,一时间也想不起什么来。”齐箴瑜心不在焉的答到“你好好想想,有没有你特喜欢的?我买给你。”“以前没有,现在也许会有。”齐箴瑜幽幽道。“嗯…”房间又安静了下来。黄昏的阴影落到廊里的时候,青竹回到房间,看见凳子挤在一起,手拉手,头挨头仿似睡着的两人,苦笑一下,点亮了烛火,明亮的烛光明显刺激到了挤在一起的两人,两人坐直身子,拉开一掌距离“小姐,衣服。”青竹朝桌上努了努嘴。齐箴瑜“哦”了一声,拿起折放好的衣物递过易林“易林哥,这是我给你准备好的换洗衣服,你记得带上,不要忘记了。”易林接过衣服抱在怀里“我会记得的,瑜儿。”“还有这个…”齐箴瑜低头解下颈间丝带从胸里拉出一块墨绿玉佩递了过来,那是一块和易林玉佩一般圆形凤饰镂空玉佩,不同的是玉佩的颜色,所雕的图案和玉佩后面的字。易林接了过来,默默放在右手心用三指捏住,并用余下的大拇指食指配合左手解开取出自已的那块,用左手递给齐箴瑜,然后两人动手各自系好对方的那块,由于齐箴瑜后面的长发并未挽起来,不方便系好,易林本想帮忙,一旁的青竹却捷足先登了,并示威似的瞪了他一眼,令易林倍感失落。整理好这一切,青竹叫了声“小姐”,便去了门外等待,齐箴瑜恋恋不舍的离凳起身“易林哥,我走了,你吃过饭好生休息,明晨好赶路。”说完一步一回头拖着步子往外走,易林站起身想送送齐箴瑜出门,刚迈-步便停下了步伐“瑜儿,我会尽快回来的。”话未落,齐箴瑜人已在门外,早已等待的青竹侧身扶住,挡住了两人相望的最后一眼。此后,易林草草吃过黄菊送来的饭菜,拿出齐箴瑜的玉佩摩挲了一阵,玉人温尚存香犹在,望向窗外,外面月色正朗,不知玉人开窗否?凝望过后,易林取出青玄决和灵牌的包裹,重新裹好,放在齐箴瑜送来的衣物中间一起打包好。装归灵丹的小瓷瓶已经空了,暂时没有用处,易林四处巡视,想找个不显眼的地方放一放,以后说不准能用上,最后目光落在案边的大花瓶上,花瓶里花盛枝绿,有水养着,想来短时间不会枯萎导致更换,就先搁里面了,易林取出花枝,打开小瓷瓶瓶塞,灌满水,再塞紧,放进大花瓶中,小瓷瓶便一路摇摇晃晃,飘飘荡荡的沉入瓶底,放入花枝散开,这地方,嘿,得记住,不然自己想用都不一定记起来。本来易林打算修习青玄决到明晨的,从以前的经验来看,练习青玄诀似乎不影响睡眠,一旦进入物我两忘的境地,倒也分不清是醒是梦,第二天精力反而更加充沛,深度睡眠的效果也是远远不及的。怎奈何,刚练习片刻,脑子老是齐箴瑜的身影飘来飘去,忽进忽出,只好作罢,改为默背青玄诀里招式,效果方好上一些,偶尔中间一心两用也不碍事,两全其美,人生快哉事。雄鸡晓啼时,易林起身端坐,静待出发。不久,青竹便前来敲门,易林拿上包袱,跟着青竹静悄悄的出门,回望齐箴瑜闺楼,月华轻洒,想来亦是不愿惊扰佳人好梦。“我会想你的,瑜儿”易林心中默念。两人过院穿厅,来到大门外平日操练庄丁的广场上时,二管家杜江一行早已在马车旁等候多时,一行八人,两车八骑,两人四骑前面带路,两架马车居中,前车易林,杜江驾车,后车青竹,驾马者是位三十来岁的女子,一身短紧打扮,干净利索,最后二人四骑扫尾。队伍驶离广场,踏过广场前方又宽又直的大道,来到河边码头处,调头向西,沿河而下,直奔天山,,马车车厢异常宽敝,车身红木制,门开在侧面上有小窗,门朝外开,另一侧侧是镂空的小花窗,后方和前方靠驾车外亦开一小花窗,平时皆用滑动的薄木板遮挡,以避风雨,车厢内部四周还挂有布帘,隔离灰尘,侧面花窗底下有一固定红木小几,供车中人休息吃饭饮水喝茶使用,后方是口大箱子,同样材质,横贯车体,里面可以放乘坐时使用的坐垫,用时取出,不用时归箱,不至于马车行走时造成散落,当然,足够大的空间也能为长途跋涉提供食物饮水的储存处,箱盖放平时铺上被褥也可供人倦曲躺着休息。车体前方左侧也嵌入着一口车体材质一般的箱子,与后面的两用大箱相比,显得小巧玲珑多了,只占了车体四分之一的宽度,易林打开后,看见的,居然是喝茶用的黑砂壶和同套茶杯以及装酒的青瓷酒瓶和同套杯子,它们下面和四周及彼此间用厚厚的丝绸作垫。易林刚上车时的确被震憾到了,他没想到故月庄竞有如此大手笔,连马车也与众不同,想来他妻哥这半商并非普通的大商人可比。二管家杜江御马驾车的本领也非同一般,一路上不管道路如何,马车里的人始终感觉不到大的颠簸,仿佛这马车不是用来赶路而是用来访山寻水看风景的。可事实上,这马车确实在赶路,从花窗外一晃而过的参照物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你,中午时分,众人在陆家镇上稍作歇息,补充了些食物饮水继续赶路,易林闲来无事,便抓住时机,修练青玄诀,开始时,因为离天山越近,道路越差,杜江御马驾车的技术再强,也避免不了路途上的颠簸,易林不免受到影响,而一旦物我两忘,易林便似浮于车厢内空气中,无论马车作何状况,易林不再有任何扰忧。渐渐的易林四周的空气也出现的变化,易林成了一个气旋的中心,前方的空气加速涌向他,而左右两侧和后面的空气在马车行进中向后逃逸的速度被减缓,虽然这种减缓微乎其微,不可使人察觉。修练中的易林却感觉到了身体各窍穴兴奋的吞咽,像一个个永远叫喊着吃不饱的小子疯狂进食,口中还不忘高呼“我要长身体,我要长身体。”易林也未刻意的加快吸收运行的速度,而是着重观察修练当中身体内部的种种变化,他发现外部进入体内的气息很多,身体吸收转化凝实的并不是太多,余下的都被逼入身体窍穴周围毛孔向外排出,看来,运行青玄决时,身体向外界收集的并不是普通的天地气息,而是有逃择性的吸收,有点“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意思,或者是对某种特质天地气息选择性吸收,易林暂时也看不明白。就这样,易林除了饮食吃饭,基本都待在车里练习青玄诀,乐此不疲,三日后傍晚,到了进山前的最后一个集镇落峡镇,吃饭休息时青竹和杜江告诉他,前方由于地势的原因,马车已不容许通行了,余下的路程只能全程骑马,而且,破军入世而引发的天灾对唯一的一条进鄯州的虎尾山谷道造成什么样影响,目前众人并没有这方面的情报,为了不给进山后行路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每人需要多带几日的干粮饮水,并且增加了防寒和避雨的衣物和露宿的帐蓬。根据从前的经验和马儿的负重速度,从前过虎尾山谷地就需一整天,而今有了些不可预测的可变因素和马匹负重的增加,众人商量后,觉得带四日补给最佳,然后众人各自休息,保持好休力第二天一早进山。第二天天刚破晓,众人聚齐策马奔天山,初时晨雾茫茫,每人都是紧跟前骑,无暇他顾,及秋阳高起,浓雾渐次转薄,天山也露出了面容,山峰高接云天,最高处白雪倾泻相裹,在阳光照耀下,更显庄严冷峻,其下植被分布随高拔不同而发生变化,灌丛草原带,森林草原带,干草原带,草原带,荒漠草原带,层次分明,而此行入鄯州的所必经的虎尾山谷道就处于森林草原带上,雾散之后,视野开阔,众人一改先前衔尾相随的拘谨,纵马急驰,易林生于江南,看惯了江南风景的婉约秀丽,低吟浅唱,突见西北这般雄浑壮阔,高歌劲舞的景色,深为陶醉,若不是为了赶路的需要,易林真想放浪形骸于这方天地间把酒放歌,挥毫寻欢。又是一个夜晚的到来时,易林一行人扎营于虎尾山谷道入口外的森林中,山间白日里温度就不高,到了夜晚更加显得寒冷,众人早早搭好帐篷,生起篝火,围成-圈取暖,顺便喝喝酒解乏,易林的身体虽然并未感到对环境不适应,本想进入帐篷修练青玄诀,但杜江和青竹叫住了他,他只好同大家一起留在外边。“易公子,骑马一整天了,可曾有什么不适应?”满脸络腮胡子,相貌偏似游牧民族的杜江关切的问道。“还好”“易公子从前经常骑马?”杜江惊讶道。易林想了一会“不太确定,但肯定骑行过,直觉告诉我。”“公子的确异于常人,一整天,我都在观察公子骑行,在我看来,公子不管是骑马姿势还是控马技术都不算是合格的,且公子应该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骑行过了,今天骑行上山一整日下来,公子并未掉队,身体也没有不舒服的反应,对于我这种自小马背上长大的人来说,这是不可思异的事情,唯一的解释是,公子非常人,难怪庄主如此器重。”杜江感叹道,听得身为二管家的杜江由衷的感叹,除了青竹其它的几人满是佩服的目光看向易林,平常人眼里,杜江只是故月庄的二管家,平日里主要负责教授庄中男丁习武的一个小小的教头,在凉州府大庄园中,这种人比比皆是,毫无出奇之处,而熟悉杜江的人却知道,这个平日里好酒如命,不饰衣衫,邋遢成性的人曾是凶名远播西北杀人如麻的独行大盗“荒狼”,一把弯刀下亡魂无数,昔年曾在凉州府犯下要案,官府以白银三万俩通辑悬赏其项上人头,时称西北第一剑的“出云剑”聂通聂大侠振臂高呼,提出“猎狼行动”,一时间,西北豪杰云集景从,数十位声震西北地界的武林大佬声势浩荡的进入荒漠追杀杜江,不过十余日,皆一一被“荒狼”用弯刀曝尸荒漠,领头者“出云剑”聂通也未能幸免于难,一时西北武林人士闻狼色变,人人自危,好在此役过后,杜江也销声匿迹,人间蒸发,估计是猎狼一役中虽杀尽追杀者,其自身也遭不可挽回的重创,终致倒毙于荒漠某处。却不料他不知何故,改头换面出现在了故月庄。“杜叔,过奖了,可能是我运气比较好而已。”“运气?”杜江笑了笑,抓起身边牛皮袋中烈酒,猛灌上一大口,然后赞道“好酒,配得上十两银一袋的高价,易公子,来一口?”易林顺手接过,仰头一大口,一道辛辣割喉热浪直落肠胃,初时不觉,须臾腹中倒海翻江,逆上欲呕,易林借手擦嘴竭力稳住,避过难堪。“好酒,谢杜叔”易林把装酒的牛皮袋还给杜江。“哼,没有翻江术,也学龙起浪?”旁边的青竹不冷不热来上一句“呵呵,这不天冷,叫公子暖暖身吗”杜江尴笑“嗯,真是,身上暖和多了”易林打蛇随杆上。“杜叔有心了,易林感激不尽,但小子量浅,不堪重饮,就此告辞先行休息,各位请继续。”打完招呼,易林回到了帐蓬里,借着微熏的酒意练习起了青玄诀。才刚起意,乍然风起,松涛响彻山林,一波紧过一波,于头顶呼啸而过,旋及,豆大雨点敲响帐蓬顶,扑扑作响,幸得青竹,杜江众人皆是野外惯过的老手,经验丰富,扎营地址选择得非常合理,并未受到影响,只是几人酒意正酣之际落得草草收场,扫兴之极。禁不住嚷上几句以抚不平意。易林听见耳中,也深替杜江他们遗憾,然后自放空心绪,潜心练起青玄决,也不知是否是酒意微薰触发了身体快感,此次运功极为顺畅,意念刚浮起便觉天地间气息汹涌澎湃来势如潮,且精纯至极,易开畅开全身窍穴大门,稍作引导,便见窍内气旋疯狂转动,吸潮入体,瞬间各窍穴被灵气填满,自主开启浓缩模式,而那些来不及浓缩转换的灵气大部份向窍穴所在经络漫出,充斥其间并且沿着经络迅速流动起来,奔流不息,由于各条经脉所有穴位不停的泵送灵气,经脉被迫膨胀,拓宽,到后来,膨胀到了极限的各条经脉不堪重负到几乎快要爆裂的时候,奇经八脉间的阻碍被冲破,首先是任督二脉贯通,周天成,然后是冲脉,带脉,阴阳跷脉,阴阳维脉,全身经络为之贯通,百川入海汇于丹田,经络间的挣裂感为之一空,另外一小部分顺着血液向身体内部深层的肌肉,骨骼,内脏进发,冲击锻炼压迫他们,诱发强化。这次,以易林为中心的气旋较上次更加明显,帐蓬四面向易林明显凸起,肉眼可见,运功越久,所引动的天地灵气越发狂暴,各穴位泵送也越急,幸亏丹田处大乃有容,来者不拒,竞然不现满蓄,有时明明眼看丹田处灵力欲满,却又在旋动中消去半分,如此反复,不见尽头,而随灵气入体的不断增加,盘坐的易林发现身体逐渐变得轻盈,离地欲起。正想试练“扶摇”身法,耳朵里却传来隔壁帐篷里有人起身的响动,睁眼看时,天已微明,风雨正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