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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史學之淺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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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史人者,有二途可寻,一曰专精,二曰会通。精之一门,未知全貌,博之一途,知全貌而不察精微所处,是谓专精之于会通,其术易得也。夫会通之道,合百家之术以归一,汇百川而归海,以一人之力,廓括古今,辩之情理,考其名实,以史通之,实不易矣。史以疏通知远、明事问道为之心,为史学之义。夫史者,千古绝途而难闻矣。自夫子以下,史迁继之,而百代之下,未不知何人也。刘子玄析前人之书,诋其史法之过,甚至夫子,以罪其史法也。自汉儒而下,诋儒者少之,然子玄攻之,独知其道也。实斎不以子玄为尊,别开一家,独贵史意。史法为器,史意为道,是以道器合一,明之于器则道闻也。

昔刘子玄道:“史家具学才识之三才,遂可信也。”诚语如是,马迁之做史记,情理兼备,然考人物事迹,多误后人。魏收作魏书,千载之下犹称秽史,是以史识之能,乃史智也。学时稍长,即识天地人之理,然史才独善之也。史才者,非文采也。史文之于文采,乃求真求确,非文采之摇荡,偏乎情理之外,史文重质非情也。唐书所载:“恪,隋炀帝女所生也。”一言明乎褒也。然之情至此而止,不可再也。史文之质如此也。夫史者,具学才识,审其理,断之其人,明乎古今之变,天地于我共一,抱史志合乎心,而一以贯之,则情理犹明。夫子作春秋,明乎褒恶,以讽君王,正世风也,然夫子之能如此。而史迁括天人之道,而撰史记一书,乃纪人情,观天地作书,是以本记、列传、世家、书、图之并举,乃体大思精之作。史迁之于夫子,史识之智过也。郑渔仲其二十略,独善之,其开前人未有之境。章实斎,以六经皆史也,而探古今,是故史学之识,乃因时而长,后之胜古,乃常事也。子玄所论三才,实斎以史德相举,乃史学之基,亦乃史道也。德,国之重器也,国若无德,则国不可久,昔司马氏之乱天下,晋帝而曰:“晋室得国如此,晋祚安久?”一语如是,自魏晋以来,六代以下,论之司马一朝,无人不诋也。夫赵宋一朝,文化犹胜,而武功不振,故多以陋宋为其名也。太祖夺周天下,以欺孤儿寡母,然宋终之时,亦复此耳!左传曰:“君以此始,必以此终。”其言不诬也。为德之有天下,而正也。其德之不正,纵天下之于我手,后世必以耻也。夫国德如是,人德亦如,君子之求财,乃取而有道,非小人之智而独愚也。然世以小人之行径为行法,君子之德弗为,是以社会越举贤人,而仁义之道越不存矣。

史之于德,乃云史事之真,后学而考其事也,若无史德,焉得流传,魏收所作之魏书,真乃秽史耶!非也,魏收做史之时,世族林立,帝王以言难收,常言做史乃为后世所书,方可无有曲笔。收因时势,史文潜于字义之中,故千载后收书亦为传世。左传曰:“郑伯克段于鄢。”其一克字而义出矣,郑伯弗兄之德,段不悌也。又以史文之质,不简焉见史识。刘知几所言做史者,具学才识之三才,章学诚以史德相举,余则言之史情,会通五才者,做史方确,真性情也。何云史情也?人之无情,未所闻也。凡为人之父母,为之子女亲朋,未不免有好恶之言,凡举文者,蕴情乃为至文,然史学亦为人之创,何况乎治史者,绝情观书,尚有何义。史之于情,乃于人也。史事即人情,人之所误,事则误矣。案刘知几谓史学三长,曰史学,无非学史之时而得之所物,史识即直笔也。才乃做书之能。夫此三才者,千古所载,何乎云得史学之法也。章学诚即以史德相抵,言史学之人,先具史德。

然余何以史情以相举也?

人之记事,案之记言或以记事,史之所载,盈天地之间,无所不包,马端临所论史,不过治乱兴变,典章礼仪,二者也。动静相合,史之所变也。然人之时间,之于空间,之于人生,何不发感慨而之书也。马迁之史记,流乎于情,方以动人,所谓无韵之离骚,本乎于情也。史家之见于义,辩之人物,观其事迹,若不生情耶!书此人物,何不生情耶!即文字之于义,情理相合方为至文。然史情之史文,流落片刻即也。观史记之书,深情之语比比如是,与汉书之谨严,失之甚矣。史情虽具史文之精妙,然史事求实,不可云乎情,史情之所为历代史家之所弃也。史家载之人事,幽深处发以情即也。史情乃为史之义也,亦为书之人所发情也,或遥寄百代之后世,或思当下之是非,观天地之阔、江海之竭、风雨之荡、人事之变。上寻百代之故事,考百家之典籍,案以文字,一一记之,页页书声,黑白之间,孤情作书,点点灯火,字字泣血。观人物之生死,发乎情也。载古今之变,发乎情也。盖以自序书史之旨要,后世何人观此书也。皆史情也。史书之于史家,即义也。作书别于本纪、列传,典章礼制,染情而书之,文字虽以平易,皆乃史家孤语也。凡大史家者,即一人之力而撰书者,应具此史家五才,乃能做史。及史书之成例,曰通史,曰断代史,曰编年。其通史之作,乃最艰之事,断代史因表一代之兴亡,亦为难事,编年乃纲目记事所作,少载典志,成书稍易也。宋作资治通鉴,以三晋分家为纲别之,然典章何在?马端临以通考补之,遂为一体之备也。以一书括古今天人地理之事,其史法莫不而循也。史之于法,乃人事、典志二略相袭,千古以来,史书成系未见全备而明目者。前人所书者,惟资治通鉴、文献通考较善,然非一书之成系,亦憾也。纪传体分割各篇,虽明之于书志,然人事难考甚矣。自李唐前,惟左传为善,自后史事专确,不为前人之怪诞也。史迁之书、班固之志,六代因循而下,杜佑会编一体,专事典志,其又别之以统系,名人之于后,而不敢乱法也。然人欲之不足,而致天下之欲盛,是天下之兴亡,于之一体,而所亡也。史所别故事,乃因史而鉴之人事,古今不一,人性未变,何不所鉴也。天下之事理,乃因循前人之故,非虚空而生,史家之言,非乃当世之书,乃为后世而作。史迁继父之业,因别前人,观世本而成一子之书。固采迁之体系,易书改志,以断代为记,别为汉书。盖以两书相抵,迁以本纪、世家、传为表人物事,书则以记天人,固因循而法,徒改书为志也,其学术之源流又取于他人,又怪乎郑渔仲所诋:“班固毫无学术,专事剽书。”然史法之由前人,后人因时而致异,战国史乘不啻百家,少见通史之例,而司马氏而作之,班氏见无一朝之断代,因列汉书。刘知几见无人考史书之源流,辩学术之旨要,因而作史通,郑樵因列通志二十略,而独善之,故又开一层面也。故前人之不及者,后人常以别之,而成一家之述也。自魏晋以下,世重断代,少为通史之论,赵宋以后,偏重通史。今别史书之备,不出前人规模,然今史籍之繁,以一人而撰通史,乃为绝线之机,非大史家所不敢为也。惜哉!今之史家者,无一人可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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