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觀劇之感想(1 / 1)
數年前知有《大明王朝1566》一劇,由得名於今,無有得見,近幾日乃得緣其一見也。此劇冠權謀之術於外,用心之處隨可見也。蓋我中夏之劇,十年之間無能與相所匹敵者也。其演員,各有所操習思辨之處,而文詞對白之間,深切人物之神,蓋若以劇而動人心者,此作可矣。即書於此,誠不知今時之影視何來諸多妖魔鬼怪,戲所不能視,樂不能而聽,言之以文詞及諸文化之氛圍隠致於文盲之境,今從職於影音者,宜自恥矣。
今娛樂之風氣,紙醉而金迷,貪利而縱慾,其世人之風氣之是如此,何況於編劇乎?所謂編導演,編劇為先,導演為次,演員居末,此無論其何劇,皆應如此。然今日編劇雖未掌文詞之權,亦可見其編劇文識之淺薄而不能從事矣。編劇之職者,一字一詞不得放鬆,其猶小說之所作也。有頭有承有轉有合,此小說之猶此,亦編劇之所著者也。導演者,審編劇之稿詞,協演員之表在,制全片之成者也。演員者,演摩其人物,窮心聲之所為也。人演故事人,故事人而見人,蓋演員者,瘋子也。此非人之所能久事者也。人是非我,故演員常有精神之困病也。然此類之演員,非今時之演員所可而論矣。論其角色、文詞對白等等,仿若兒戲,猶如稚童沙中作畫,使人笑哉!吾雖不恥優伶,但優伶者實不易也。
自上世紀始舉優伶為文化之宣洩口,而開蒙於百姓,才正優伶之風也。央視之《水滸傳》、《紅樓夢》、《三國演義》,正此而發也。然今已如歷代故事,有識者皆賤之於無德也。論曰於此,無復可言也。《大明1566》之故事,其古今是也。君者,天下也。臣者,校理萬事之於君也。君臣無二心,則天下治焉!君強而臣弱,則臣畏也恨也。君弱而臣強,則臣貪也欺也。故君不能視其臣,臣不能事其君,而相鬥矣。能君臣之一心者,古今無矣。非是不能有,實不得有也。
蓋君臣者,居宮殿之內,揚策勾兌,號令天下,使天下臣工各司其職,民所治焉!然君不能正其職,臣工不能盡其道,則百姓困苦,乃歷代之常事耳!余觀此劇,雖有感權謀之心術,但實憂心於百姓者也。況此劇,論權謀也亦淺薄耳!但染得權謀之氣機,故使人有所領會者也。此作之故事,先是以經濟發萌,以理出全片之所脈絡者也。
自古經濟乃國家之核要也。歷代史家之所論矣。司馬遷、班固之作《平淮書》、《食貨志》即可見之,後杜佑作《通典》,經濟所佔之篇章,猶可見古人之視經濟之如今也。此作由經濟發之始,即控全篇之所係者,國家之緊要處,有明一代亦亡於經濟,實可見此作者識見所不凡也。再則論之於制度,人慾之權衡及百姓之際遇,盡染得一悲涼之氣也。誠如《紅樓夢》之“一片白皚皚,落了個幹淨。”全篇之隱寓處,乃刺之於制而譏諷人性之惡也。
此作雖明言嘉靖一朝之故事,實則論其制也。制者,百官之綱領,天下之秩序也。君由此而治,臣因此而理,民以此而安,故天下序有而能守,無序而失矣。序之所系者,經濟也。序為之表,利為之里,表里如一,天下得矣。然利雖時之變易而序猶所變易也。然人有其家,有家皆私,能公者千古絕矣。得其利者,知利之好,不為所得之,知其不易也。故人人皆求以利,家家如乎是,與鬥,居上者制之於下而截留多,居下者所不得,故上之越奢,下之越苦,時久上下而交困,而序由漸失也。蓋歷代之興亡,皆經濟之交困而秩序亂,故由此興而以此亡;序之所亂,天下百姓求之於安穩,故開國而一二兩代之承平,而可百年者也。序之所持,理之所爻,人慾而蒙塵,故承平之日久,而積弊日漸甚矣。
其弊者,人也。非制也。制雖有時而漸改易,然人慾之所不能足,雖有其制而不能以限,故歷代治貪腐而不能,此人人之交係而錯綜複雜是也。但凡能改制而不流血者,亙古未聞矣。此何謂乎?其一利字耳!人人皆可得見於己利,而無能見國之利也。建國之先後可由己利興歟亡歟,此人人皆知之,然利動人心,各得其所,故慾利之越顯於世,而世況之越下矣。此作由何?上之貪掠無度,而下不支,勉力為之,終不能克,故革變舊制是也。
何謂其改制乎?無非殺該殺之人,罷該罷之官,而清吏治,此便乃革弊之制也。始皇立制而郡縣,隋文因舊而立省部,垂千古之後世弗能改,蓋國體之綱本乃萬世之基也。有所改而所不能改,此皆因地利人和所能為之耳!究之根本,興亡乃體制之失衡,上之嬌奢,下之所苦,兩端而相傾,故此作之表意如此,故君子知此而挽狂瀾,其海瑞、王用汲也;貪得而無厭者,其嘉靖、嚴嵩、嚴世蕃、許階、郑泌昌、何茂才等是也;兩不相沾而慾名者,其趙貞吉也;好財而染禍者,其沈一石也;風塵而潔者,芸娘、裕王妃、齊大柱妻也;好利而心狠者,陳洪也;心好而知變者,黃錦、朱七、呂芳也;因情而保全者,楊金水、胡宗憲、齊大柱也;因孝而不治家者,裕王、海瑞也;知政而能改弊者,高拱、張居正也。因衣食而死難者,其民也。夫劇之百態,使人深也。此作乃余二十餘年未見其良劇矣。此作之妙其在立意,而能越近十年之劇者,即再此。人物各得其演繹,文詞而精練,全篇之所而成片者,此演員、編劇、導演之是也。片中之樂及道具者,略失其暇,但不掩其精矣。總而言之,此作重之於意,而非其形,人處其境則各有如是觀,因制以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