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幕 ? 冰雪之下 ? 七(1 / 4)
一夜过去,暴风雪终于渐渐止息。虽然头顶仍有厚重的乌云盘踞,但至少没有被冰雪彻底活埋的将炎同闾丘博容,以及他们各自麾下的将士们,终得以逃过一劫。
赤焰军与关宁武卒也停止了彼此间的争斗。虽然他们自厚实的雪堆中起身后,仍迅速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队,但此前剑拔弩张的怒火早已熄灭,每个人都像是被霜打过的禾苗般,弃甲曳兵,垂头丧气。
清点过人手后,将炎一面安排甲士们重新生火御寒,一面命人阻止骑手们将自己故去的坐骑自足有一人多高的积雪下挖出来。正是这些通晓人性的马儿,救了所有人一命。不如便让其永远沉睡于这片冰雪的天地里,不再被人惊扰。
然而,想要让伤者众多的大军即刻前行,明显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了。数千人之中,此前于交锋时所受的旧伤尚未得到有效医治,便又在一夜的风雪里添了无数新伤。冻伤较普通的伤势更难愈合,近两成甲士的手指与脚尖,如今都已灰黑如炭,没有了任何知觉。更不要说他们的脸上身上被冻脆的皮肤裂开后,留下的那些大大小小、血流不止的伤口。
但不幸之中总有万幸,草原人出征并不似南人那般,需要大量民夫运送粮草辎重。他们每十人一队,不仅自带食水,更会配备一顶轻便的行军帐。正是这些行军帐,在眼下艰难的关头再次救了所有人的性命。
将炎的目光,朝不远处的闾丘博容投了过去,发现狼狈的大昕天子也正向自己看将过来。二人有些尴尬地相互报了一声苦笑,虽未言语,却是当即明白了彼此心中所想,进而点头默认。
升起篝火的营帐,转眼便成了这冰原之上的黄金,弥足珍贵。而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关宁武卒同赤焰军也将彼此间本来无法调和的诸多矛盾抛至脑后,纷纷挤进了距自己最近的一间间营帐内,丝毫不在乎身边的究竟是同胞还是异族。
将炎同闾丘博容于一只帐中再次聚首,也再没有了此前的那般气派的排场,更少了一分相互提防的隔阂。二人寻了个角落坐下,看着眼前围聚在篝火边取暖的双方武士,感慨万千。
“先辈们绝难料想得到,我们竟是以这样的方式,未费任何唇舌便成功化解了百年来结下的世仇。”
大昕天子看着面前这个黑眼睛的年轻人,喃喃道。她忽然觉得,若是自己许多年前便依故去父亲的安排联姻生子,怕是诞下的儿子,也快与对方同龄了。
年轻的和罕却并没有接茬,只是把玩着手中一枚柳叶形的扁长铁片发呆——那本是系于乌宸额前的一枚金制的当卢,黑铁之中错金为纹,白鹿为上,苍狼在下,日月星辰居于正中,乃是大婚后,图娅特意命巧匠所制。
然而如今,同此物有关的一人一马皆已不在世间。而继续孤独前行的少年人,心中只剩下无尽的痛与彻骨的恨。
“你可曾发觉,昨夜风雪骤然减弱,似是有人在暗中帮我们。”
少年人忽而开口,闾丘博容旋即也点了点头:
“没错。风雪便好似有了知觉一般,自我们四周绕行过去。可究竟是何人竟能操纵天气,他又为何要帮我们?”
她话音未落,将炎却是猛地将捧着当卢的手掌紧握起来,颊边的肉一起一伏地鼓动着:
“只可能是那个人!”
“不知你所言何人?”大昕天子又问。
年轻的和罕凛然道:“自是那个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