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 初识 ? 九(1 / 4)
在距离村子不算太远的地方,二人寻到了一处三面环山、向阳温暖的所在。
将炎用刀与双手奋力在地上刨出了一个尺许的坑,已是累得衣衫尽湿。待歇息片刻喘匀了气,他才郑重地将裹在狼皮之中的尤叔骸骨埋了进去,又将那张折断的角弓也放在了其主身旁。自己则跪于坟前磕了几个响头,久久不愿起身。
“小结巴你——不打算给尤叔立一块墓碑吗?”甯月问道。
“立了又能如何?人活一世,若是无人凭吊,立碑反倒会平添悲凉。只要我能将尤叔他永远记在心里,便已足够了——他是眼下我于世间唯一的亲人,我忘记了自己的父母亲族,决不能把他也忘了!”
将炎应声道,手中却没有停下,小心而细致地将地上散落的枯枝落叶重又铺回了已然填平的墓坑之上。转瞬间,土地就变得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一般。即便旁人无意间闯入,也根本无从知晓这座微微隆起的土丘下,竟埋着一个冤死的亡魂。
过去了大半天的光景。夕阳西下,甯月将怀中的小白狐放下地来,同将炎并肩坐在墓旁的一块大青石上,仰起头享受着从树叶间洒落脸上的阳光,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小结巴,如果尤叔和村里人从来没有告诉过你疠丘上究竟有什么危险,你又是如何一眼便认出那只怪鸟叫做蛊鹰的?”
汗水自少年的鬓角滴落,闪闪发亮。他沉吟了片刻,之后才喃喃地道:
“我也不清楚,只是隐约觉得似乎从前听过的许多稀奇古怪的故事里有说过,突然便认得了。方才崔哥的妻子哭喊着的时候,我也仿佛觉得似曾相识。”
“这么说,你的记忆慢慢恢复啦?”
“并没有。我的眼前,只是会偶尔闪出一些朦胧的影子,却始终瞧不真切。如今我依旧想不起爹爹和娘亲的容貌,更不知他们现在何处……”
见其有些难过,甯月心中也忽地一酸。她将双腿蜷拢在胸前,又用膝盖顶住自己的下巴,似在安慰同伴,说着说着却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小结巴,你可千万别灰心啊。没准再过一段时间,你就能想起更多的事,找到自己的亲人了。真好……你爹爹至少还会给你讲那么多故事,而我父亲只会整天板着一张臭脸给人看……以前他明明也会经常回家陪我,逗我开心的……”
将炎觉得自己身旁这个始终如一团火焰般明艳炽热的女孩,此刻忽然变得有些惆怅了起来。他扭过头去,看着少女在阳光下显得有些黯淡的脸,忍不住问道:
“月儿你一直都没告诉我,自己是从何处而来的?之前的那阵旋风——你当真一点也不清楚么?”
“小结巴,我眼下只能告诉你自己是从海上来的,至于那阵风嘛……”
少女顿了一顿,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将身世告诉对方,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继续说了下去,仿佛亟需有人来听自己倾诉,“其实,我父亲是族内的大司铎,所以我生来体质便与常人不同。在心情不好的时候,稍稍一个小脾气便会引得海面上狂风大作,巨浪滔天。现在,我依然控制不了身上的这股力量,更不知这究竟是上天的眷顾,还是对我的诅咒……”
黑瞳少年有些似懂非懂地听女孩说着。他不明白大司铎究竟是什么职业,也不知究竟该对同伴身上的这股强大的力量表现出怎样的态度,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甯月抬起头来,见同伴满脸错愕,瞬间似一只被遗弃在路旁的小猫般变得局促不安起来:
“小结巴你——你知道后——会不会就不愿继续同我做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