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 初识 ? 七(4 / 4)
所幸其不善奔跑,落地之后追击的速度也大大降低,想要在林中摆脱它变得容易不少。将炎一个闪身便避入了密林之中,却明白此时妄谈脱险依旧为时尚早。因为他清楚地看见身前不远处的甯月正越跑越慢,步子也变得踉踉跄跄起来,眼看着体力便要透支。
前后一思量,黑眼睛的少年人竟是放慢了脚步,决定以攻代守。他回头瞥了瞥正步步紧跟在自己身后的蛊鹰,突然改变了前进的方向,朝着与孪月相反的方向奔去。
又行出大约两里多路,始终让自己的身形保持在食人鸟前方的将炎猛地在一块林间空地边缘加速,彻底淡出了它的视线。
气势汹汹的猛禽瞬间被置于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处境。它歪着脑袋犹豫了片刻,不知自己是该继续向前搜寻猎物的踪迹,还是该就此算了。然而就在其踱至空地中央时,随着“啪”地一声轻响,一道黑影毫无征兆地自层层叠叠的树梢之上飞了出来。
那物的速度相当之快,电光火石间,来不及做出反应的蛊鹰便被其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前胸,发出一声惨叫,随后被那东西带得飞了起来,重重摔在地上。
伤了猛禽的,是一根被削尖的树枝,笔直而强韧。这次少年人弯弓的力量是如此之大,甚至将刚刚修复不久的弓臂也绷得裂了,重又断作了两截。
冒着热气的鸟血在林地的枯枝败叶间殷了开来。吃了苦头的蛊鹰疯狂地扑棱着翅膀,想要逃回山顶,却已是力不从心。它身上的羽毛再不似先前那般平整,参差不齐地翻起。剩下的一只独眼中也失去了凶狠的杀意,只剩下濒死前的万状惊恐。
将炎走到了猛禽的身侧,拔出百辟毫不犹豫地朝其颈上挥刀割下,圆瞪着的一双满溢着怒火的眼睛,死死盯着片刻之前还占尽上风的食人怪鸟。
渐渐地,被割断了喉管的蛊鹰终于停止了挣扎。将炎的情绪也随即失控,红着一双眼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撕心裂肺地咆哮起来:
“畜生!抓谁不好,却偏偏要抓尤叔!把尤叔还给我!”
少年是那样悲愤,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就仿佛是曾几何时,早已将全部的泪水流得干了。
不知何时,本应跑远了的红发少女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十余步开外的树下。看着眼前悲痛欲绝的少年人,甯月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甚至不确定自己该不该上前去劝。
许多年之后,只要一想起当年这个裹着狼皮跪倒在地,不断抽搐着的背影,甯月依然会难以抑制的心痛。她偶尔又会觉得有些庆幸,庆幸命运让自己在当年那个毫不设防的豆蔻年华,得见了这个双瞳如墨的男孩真实而脆弱的一面。
许久之后,将炎方才重新站直了身子。甫一回头,他便看见躲在树后的甯月,立刻有些慌乱地背过了脸去,使劲揉了揉因为悲伤而变得扭曲的脸:
“月儿你,你怎地跟来了?”
“我见你许久未来,便循着怪鸟的叫声找了过来。”甯月莞尔一笑,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模样,不想让对方觉得尴尬,更为自己与同伴依然活着而感叹起来,“不过小结巴你可真厉害,居然一个人就把这怪鸟给杀了!我们终于可以回去了!”
少年人却摆了摆手:“不,现在还不能走。我还得再上山顶去一趟。尤叔的遗骸还在那里,得把他带回去安葬!”
将炎说着便手起刀落,将蛊鹰丑陋的头颅割下系在腰间,重新折回了山顶的鸟巢。他从身上脱下了那张狼皮,郑重地将尤叔散落的骨骸收拢在一起,仔仔细细地包裹起来,双手却难以抑止地不住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