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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岫---谷幽洞深琴扬4(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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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日上午,李哲早起用罢汤饼,有仆童前来言道崔老先生有请书斋说话,李哲不敢怠慢,连忙整顿衣冠随同前往。一路分花拂柳来至竹林深处一个所在,对面山崖上垂挂了一匹飞瀑,流翠泄玉宛如白练,积水成潭依势向下,在这第三重水潭边盖了一排树屋,前望流瀑后依竹海,几只白鹭掠过水面,荡漾阵阵涟漪……真可谓仙境一般!来至屋前,门前挂了一副楹联,“依山傍水屋,静心览书处。”门楣悬着三个隶字,“积翠斋”。李哲细细品味,但觉心旷神怡!

通禀进屋落座,仆人奉上熬制好的煎茶,主宾二人轻啜一口,虽均未说话但屋内一股详和平静之气。李哲从怀中取出搜寻到的丁川丁聆泉的书信双手奉上,崔思喆接过仔细阅读,览闭合上双目静静入定。李哲大气亦不敢出,双手掐了个决微闭双目,将一真道长所授《黄庭注》上导气运功的法门在体内运转循回。约有一刻钟的功夫,耳中听见医神说道,“公子练的可是《华岳黄庭注》上的导气功夫?”李哲堪堪一个小周天循环完毕,但觉浑身通泰气血舒畅,精神饱满至极。耳中听闻医神发问,睁开双眼恭敬答道,“回禀前辈,正是。”“哦,一真道长对你可真是看重,这《黄庭注》可是他华岳观密不外传的典籍,你未入他道门却授予你道法,难得!难得!”“小子亦深深感谢道长的厚爱,救命传道之恩铭记心间。”“汝可知那索将军此次前来所为何事?”李哲听询为之一愣,“晚辈不知!”“他奉东平郡王之命前来请我去幽州为其诊病疗伤。”李哲闻言心里咯噔一下,霍然起身,双手抱拳说道:“老前辈,郡王身体自是重要,然他虎豹之躯筋骨强劲虽有小疾亦可缓缓将养。但吾那兄弟萧洛身受重伤双目失明,急需医神你老人家前往治疗,或可令他再见光明。时间紧迫,晚辈真是心急如焚哪!还望你老人家看在丁川先生、一真道长的薄面之上启身前往西岳华山,为吾那萧洛兄弟治疗眼疾啊!”“一东一北,两处相邀,着实令老夫为难呀!”“老前辈,此去幽州关山路远,非半年光景不能往返,郡王若身患顽疾非短期内能够治愈,时日耽搁吾那兄弟是凶多吉少。你不若先随我前往华山为枕石疗伤,待他康复再择时前往幽州,慢慢为东平郡王调理可好?”“老夫思忖良久,想拜托你一件事。”“莫说一件,十件百件只要晚辈能够办到必当倾尽全力。”“此次出诊寻游一东一北往返数千里,时日不可测,结果难预料,老夫意预由阿夸相伴,让子敏道士和小武引路先上华山,为萧洛治疗,其后再去幽州拜谒东平郡王。但有一事颇为头疼……”“何事烦恼你且请讲!”“便是我那孙女莹玉啊!”“哦!崔大小姐身副绝学聪明伶俐,何忧之有?”“唉,一言难尽啊!她父母在她幼时便随西平郡王大军西出阳关征讨突厥,伊犁河谷一役,双双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因此是老夫将她抚养长大。这丫头自小在终南山长大,天性纯真,不谙世事,此次我远赴陕州、幽州,路途遥远吉凶难测,带上她甚是不便,让莹玉一人独居在竹宿云间可也是大不放心,便琢磨着托付给可靠之人帮我照料。”“老前辈,聂、顾、瞿三位先生岂非良选?”“李公子,你实不知,聂磊原是最佳人选,但我这位老友此次前来就是向我专程道别,他应朝廷征召五日后赴东都洛阳白马寺,将天竺智藏国师敬奉的八卷《妙法莲华经》撰刻于石碑之上以供人瞻仰留传后世,此番功业绝非一日之功可成。顾颐则是旬日前接到宋王请阑,邀他赴王府入幕客宾。至于瞿畅,性情孤僻,孑身一人,独来独往,游戏人间。思来想去,只有公子你可以托付了!”李哲闻言,心内大是惶恐,起身叉手深深一掬,“医神老前辈,你我相识不过三两天而已,小子何德何能,蒙你老人家垂眷,将至爱骨肉相托,如此千钧重担恐负所托!”“昨日听汝自述乃京城人士,世家大族必重规矩,进出皆有法度,莹玉女孩子家在山野呆惯了,习学些大家闺秀的教养,将来也好寻个婆家不被人嫌弃。吾观汝气度不凡,风华内敛,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丁聆泉传汝《青囊经》,一真授汝《黄庭注》,足见对汝之看重,吾亦深信汝之人品。”李哲亲耳听闻一代医神宗师崔思喆对自己如此赞誉有加,不禁是血脉贲张五内俱焚,再次深深一躬,颤声说道:“小子李哲必当尽心竭力照顾莹玉妹妹安全,请老前辈放心!”崔医神闻言展颜微笑,“好!好!你既愿与她兄妹相称最好不过!老夫便放心了!”李哲心情激动之下张嘴正要说话,却听得屋外一声长啸,依稀可辨黄老鸹的声音远远传来,“老胡头,这头野猪和四只野鸡给咱洗剥干净了,方便老神仙午间招待客人。这可是咱忙活了大半夜的成果,你可要拿出真手艺来烹饪,别浪费了新鲜食材。”

崔医神见他欲言又止,手捻长髯说道:“我没什么东西送你,便让他随你去吧,从今往后不离左右,护卫你的安全。”李哲大感意外,连忙问道:“老前辈,这位黄老兄究竟是何方神圣?怎的肯听你差遣?”“唉!李公子,此人身世说来话长,十八年前仲夏的一天上午,老夫在终南山中采药,突然听见草丛深处有呻吟之声,寻声察看但见一团毛茸茸的怪物在地上蠕动,浑身不停的抽搐,仔细辨认依稀是个十岁左右大的野孩子,满身黄毛面目狰狞,右腿从膝盖向下肿胀粗大宛如水桶,脚边是一条胳膊般粗细的赤练毒蛇已被硬生生揪成两截,其蛇头还紧紧的咬在他右脚踝处,老夫连忙封了他的血脉阻止蛇毒上侵,拿药刀刮掉伤口旁边的体毛,剜掉蛇头,用嘴一口口吸出他的黑血,然后嚼烂刚采摘的草药敷在伤口,所幸中毒时间不长,昏迷了两天两夜后终是从鬼门关抢了他一条性命回来。他苏醒后性情甚是狂暴,对待照顾他的人是又踢又咬,嘶吼挣扎,常人难以靠近,老夫封了他的穴道,让仆从替他沐浴刮毛换药喂食,终于是慢慢平静下来。如此将养了半个多月,有一日清晨起来,这野孩子竟是不翼而飞,我念他小小年纪甚是可怜,便遣人在周遭山凹里四处寻找,可是踪迹皆无。又过了十余日,院子门口就突然扔了两只野鸡,转过两天又抛下三只野兔,隔几天又有松鼠、麻雀、竹鼠等小野物,我心知必是这小野孩子知恩回报,于是偷偷藏在暗处看他行踪。三天后的寅时三刻他又来了,扔下一只小麂子后转身向大山深处跑去,他年纪虽幼但奔跑迅疾,我远远的跟着他翻过一架山绕过两条河,来到了紫竹谷流翠岭下一块形似犀牛的巨石之下,我瞅着他猫腰钻进了巨石下面一个山洞里,正想上前察探,却骤然听见一声呜咽狼嚎,随即又有五、六只野狼嘶嚎相和,这些狼嚎高亢尖锐,激越凄厉,听得人心里发怵,我惊出了一身冷汗,正担心那孩子安危,却看到从山洞里面钻出六匹毛皮灰白的野狼来,这些灰狼躯体矫健头尾相衔,瞬间就奔到了犀牛石上,然后依次蹲下,鼻头向天低声咆哮。老夫久居秦岭,深知此大山中虎豹豺狼熊鹿猫狶等等野兽数不胜数,但像那日狼群出没仰天长啸之状却还是从未见过,正在惊诧之际,却见极为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听至此处,李哲不禁感到神经紧绷,双手紧握,手心冒出汗来。崔医神轻啜一口香茗,续道:“薄薄晨雾中只见一匹身长七尺的头狼从黑暗中慢慢走出,两只眼睛泛着莹光,厚长的尾巴拖在岩石上,那个浑身黄毛的野孩子趴坐在它的背上,双手揪着它颈上的灰毛,一狼一人缓缓攀爬来至犀牛石上。此时天刚蒙蒙亮,恰逢七月十六,一轮圆月挂在半空尚未退去,那头狼昂首向天引颈长嚎,其余六狼与那孩子一起相和呜啁长鸣,松涛林海随风波动,幽冥山谷为之回荡………约有一刻钟的功夫,群狼方才止住嘶吼,留下那孩子一人呆在石上,淹没在山林深处。我呆在暗处注视着那孩子,只见他转身向巨石下的山洞走去,我跟着他来到洞口,黑黝黝的山洞透着一股阴暗湿冷之气,腥臊腐臭顺风飘散。我正想进洞一探究竟,但忽然听到山林中一片聒噪之声,连忙藏身暗处凝神细看,但见松柏摇曳枝冠乱颤,一大群黄毛蓝脸的金丝毛猴大呼小叫的悠荡着从林巅向山洞奔来。老夫正不明所以,却见那野孩子从山洞中跑出,满脸欢喜蹦跳雀跃,迎着猴群而去。我在终南山隐居已久,深知这金丝毛猴群居而生,头圆耳短鼻孔上仰,唇厚尾长性野难驯,而这野孩子见了它们却显得甚是欣喜,真是奇哉怪哉!正狐疑间,却见那孩子奔到树下仰起脑袋嘴里一声呼啸,那树冠上的猴子也是叽哩哇啦一阵回应,只见他噌噌噌几下就抱着树干爬上树顶,唿地一下从树枝上蹦向另一株松树,这些猴子围绕簇拥着他在树枝上蹦来荡去渐行渐远,老夫虽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见此情景也不禁是目瞪口呆了。”崔医神此刻停顿了一下,双眼微阖,似是在回忆那日情景。

李哲不敢言声,思绪已然全部陷入十八年前的那一幕。“我待猴群走远,蹑足来至犀牛石下的山洞洞口,里面黑黢黢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我掏出随身携带的火摺子引火照明,恍恍惚惚中看到地上堆着杂草枯叶,凌乱扔着一些果核、兽骨,其余再无他物。想来这便是那野孩子的栖身之所,但为何群狼出没,又与猴群为伍,却是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了,老夫等至天黑也未见他回来,便返回居所休息。第二日早起正想再去一探究竟,我的一位好友翩然而至,他乃是山西五台山华严寺的住持智光大和尚,闲聊之中说到此事,智光和尚也是大感兴趣,我们二人相偕又来至犀牛石下的山洞,此刻那孩子仍未回来,我们又进至山洞里面察看了一番,此次却是别有收获。在山洞深处的一堆乱石之下,掩埋着一个锈迹斑驳的铁匣,拧开锁扣绷簧,里面放着一块金质鱼符,长约两寸宽约半寸,中有“同”形相榫卯,上面阴刻着几个楷字“左金吾卫大将军黄”。”话至此处,李哲下意识的“哦!”了一声,崔医神双眉一轩,两眼紧紧的盯着李哲,“怎么?李公子识得此人?”李哲神色并不慌乱,开口答道:“在下如未记错,这位黄将军应该就是在二十一年前景隆之变中随宰相张翊钧扶助肃宗皇帝剿除奸宦事败被诛灭族的左金吾卫大将军黄翀黄显忠吧。”崔医神双眸精光一闪,二指捻须,微微点头说道:“没有想到李公子年纪不大却对朝事甚是熟悉,这些前尘故人如今已鲜有人提及了。”“老前辈,晚辈祖居天阙城,先人们于京畿重地所发生的大事均历历在目,小子幼时环绕膝下,耳濡目染听到过不少秩闻,二十一年前那场变故对后来的朝局走势亦影响深远,我记忆最深的就是先人们经常提及的八个字“功亏一篑,血流成河!”,而这位黄将军亦是当时事变的重要参与者,最终却落得个身首分离株连三族,一腔碧血染黄沙。”李哲声音低沉缓缓回答。崔医神轻叹一声,收转话头续道:“我与智光大师看到那金鱼符亦甚是惊诧,不知这孩子与黄翀是何等关系,便耐心守候,定要一探究竟。午时前后,忽听得山巅林海一阵聒噪之声,远远便望见树枝乱颤,一群金丝毛猴欢蹦乱跳的向犀牛石悠荡而来,其中那野孩子蹦哒最欢,口中嘶吼鸣叫,俨然就是一只大野毛猴。他从枝头跳下,向着群猴呲牙咧嘴嘻哈怪笑,小猴子从树上向他投掷松塔野果,他伸手接住又反手扔回,玩儿的是不亦乐乎!我和智光大师隐身在旁,眼瞅之下也不禁是相顾菀尔。他们嘻闹了一阵子,那猴群中领头的猴王一声唿哨,众猴便呼啦啦相携着向大山深处荡去,留下那孩子一人摇头晃脑的向山洞走来。待他走近,我们便一前一后封住了他的退路,这孩子反应迅速,两手握拳毛发须张,“嗷”的一声蹦起一丈来高,向着智光和尚便扑了过去,大师轻轻往旁边一闪,伸手便抓住他的手腕,一扣寸关尺反手一扭一带便将那孩子制住,他虽然双手被制但依然是又踢又叫不断挣扎,我出手封了他的穴道,携带着金鱼符一起回到了居所。接下来的几天,这孩子是极端防备暴躁,任是谁都无法靠近,可是我那老友智光法师却对他是又爱又怜,说不尽的喜欢关注,每日给他唱诵金刚佛经,用无尽佛法来感化他,终于七七四十九日之后,这野孩子跪倒在智光脚下,虽不会说话,但口中“唔呀”,双手合十,以头叩地,双目留下泪来。智光欣喜之余向我提出要收他为徒,带他回五台山修行,抚养他长大成人。这原是大慈大悲的善事,智光大师佛法高深内功精湛,老夫自是喜出望外,替他二人整顿好行囊,目送他们飘然远去。”

听至此处,李哲疑虑重重,忍耐不住发声问道:“前辈,这孩子和黄显忠究竟是何关系?他后来际遇又是如何?”崔医神端茶润喉,微微笑道:“一晃五年过去,期间老夫云游四海治病医人,心中却时常惦念那孩子。元和三年夏,河南、山西大旱,饥馑疾疫致数万人亡,老夫赶至灾区煎汤熬药救治灾民,待疫情消除已是立冬,那一日和一灾民随口一问,才知道离五台山不过数百里之遥,于是乎便起身向华严寺行去。一路行来,僧人难民络绎不绝,大多是往五台方向,及至五台山脚下,但见莽莽苍苍,黄土皑皑;极目远眺,五峰耸立,高出云表;山谷之间寺塔摩天,殿堂巍峨,一派佛国世界。老夫且行且游,穿林涉水来到五台中心的华严寺,却见好一副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寺门前偌大的广场上支了十口大锅,热气腾腾冒着香气,数千衣衫褴褛的乞丐灾民围在锅前伸着破碗讨粥要饭,一二百名执事僧侣穿梭往来,要么持勺施粥,要么添火加柴,要么挑水担米,要么维持秩序……总之一派繁忙景象。老夫心想这必是受灾逃难的饥民到此讨口饭吃,如此人众也难为智光方丈了。正思忖间忽然看到庙门里面急匆匆跑出一个小沙弥来,边跑边高声喊道:“监院长老、典座、首座、堂主,各位执事师伯、师叔、师兄,方丈聚众议事喽!请速速至大雄宝殿汇合!”话音未落,便听得华严寺内钟声响起,“咣咣咣咣……”连绵不绝。老夫深知鸣钟聚众必是有大事发生,便尾随着一众寺庙僧人来到了大雄宝殿,十几个执事长老鱼贯走进大殿,我便隐身在殿外窗下,透过缝隙细看里面情景。大殿里黑压压站了约有二百来人,瞧服色年貌均是华严寺各法堂管事之人,大家依序排列,人数虽众却是纪律森严,并无噪杂喧哗之声。“当当当”殿上的钟磬响了三声,从后殿走出一群人来,为首的正是我那老友智光法师,他身后尾随着八名年长僧人,看来俱是华严寺的大德高僧,在他们身边共有十三个人俱是朝廷官员打扮,为首一人肥脸狮鼻肚凸腰圆,着绯色官服系紫金鱼袋,眼稍上扬大嘴斜撇,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智光方丈待众人落座,来至大殿中央,口宣法号:“南无释迦牟尼佛!今日召集大家齐聚,乃是当今朝廷委派都门监左公前来宣布诏书,大家接旨跪听吧!”那为首的官员大咧咧往殿中一站,双手一拢腰带,两眉树立开口言道:“咱乃是圣上派来山西五台的宣诏使,你们华严寺的管事僧人都到齐了!今个儿好好听诏,圣旨宣毕即速速行动,不得有误!张内监,宣旨罢。”随行一个内官打扮的年轻人越众来至众僧面前,双手捧旨高声诵念:“天下所有僧尼解烧练、咒术、禁气、背军、身上杖痕鸟文、杂文功、曾犯淫养妻、不修戒行者,并勒还俗。若僧尼有钱物及谷斗、田地、庄园,收纳官。如惜钱财,请愿还俗去,亦任勒还俗,充入两税徭役。………”这内官太监的每一个字都像铁锤一样重重的砸在殿内每个僧人的心上,圣旨尚未宣完,很多僧人已是脸色苍白浑身颤栗,有个别之人更是直接瘫软在地,啜泣呜咽之声此起彼伏。老夫身在窗外心内亦是惊骇不已,虽对圣上尊道抑佛略有耳闻,但像那日亲耳听到诸般灭佛毁僧的旨意,却是真真的如五雷轰顶一般。再瞅殿内,此时圣旨已经宣毕,智光方丈缓缓地站起身来,双臂如有千钧之重,接过圣旨口宣佛号:“南无释迦牟尼佛,贫僧智光接旨!”纵是他数十年修行,转瞬之间闻此噩耗,两条长眉亦是微微颤抖,声音沙哑不复平静。那左都监此时鱼嘴一咧哈哈大笑,“方丈呀,圣旨已听,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汝等即刻动作,奉旨行事,清理不合规矩的僧众,不得有误。”

智光方丈将圣旨供奉到香案之上,双手合十说道:“左都监,老衲这华严寺共有一千两百三十六名僧侣,俱是虔诚拜佛之人,六根清净戒律森严,平素里除了吃斋念经便是救济贫苦,没有丝毫犯奸作乱不遵法度之处,今日朝廷让我等肃清闲杂任勒还俗,实在是无从驱除无处可去呀!还请大人向圣上回秉,道明实情,为我等僧众发愿呀!”“胡说八道!你敢抗旨不成,别说你这小小的华严寺,本都监此次前来山西,你这是头一家,整个五台三百六十座寺庙全部都要遵旨,铲除流弊驱赶冗僧,如若不遵圣谕,本都监就拆了你这华严寺,烧了你这老秃驴,让你早上极乐净土,见你那释迦牟尼佛祖去罢!”这几句恶狠狠的恐吓之语从他嘴里迸出,在大雄宝殿之中回响,个别老弱僧人受此惊吓不禁是“咕咚咕咚”晕倒在地。他这番话余音未了,忽听得殿梁上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你这厮大言不惭,跑到这里来大吹法螺,以势压人,今日你若敢动一下华严寺高僧一根毫毛,咱一定叫你活着走不出这五台山!”众人皆抬头向大殿主梁上望去,但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细脖大脑袋一身葛布衣跨坐梁上,嘴里咬了一根狗尾巴草,双腿荡悠看着底下众人。那左都监先是一愣怔,紧接着是青筋暴起一声怒喝,“哪里来的小野种,竟敢在此放肆撒泼,来人呐!给我拿下。”他一声令下,身后四名佩刀侍卫长身而起便向那梁上之人扑去,同一时刻一抬手臂,“嗖嗖嗖嗖”四支袖箭向他射去,众僧见这些官府侍卫不问青红皂白出手便是取人性命的杀着,均是吓得面色惨白,有人不禁吓得是闭上眼睛,不忍目睹血溅庙堂的惨象。老夫却看的真切,只见那梁上少年突然身体向后跌落,堪堪避过弩箭,两只脚尖在梁上一勾一荡,整个人如大鹰一般便向那四名侍卫扑去,他虽是赤手空拳,但指东打西丝毫不惧手持利刃的皇家侍卫。那左都监一看四名御前侍卫竟拿不下一个山野少年,不禁气得是爆跳如雷,连连挥手又派出四名侍卫上前围攻,大有不将其剥皮抽筋势不罢休之状。智光方丈口诵佛号来至左都监面前,低眉顺眼轻声说道:“都监,此乃佛门圣地,在此打打杀杀实在是扰了佛祖的清静,且这孩子年幼无知少不更事,你心有雅量,便放过他罢。”“阿呸呸呸!你个老秃驴,还敢说没有豢养匪类,这野杂种不就是你寺庙藏匿的歹人吗?我看你是明着造反,抗旨不遵,来人呐!先给我把他拿下!”他话音刚落,左右两名侍卫冲上前来就要扭拽智光大师的胳膊。老夫一看情势危急,正要破窗而入,忽见那野孩子一声长啸,左手一拳打倒一名侍卫,右脚一踹蹬翻另外一人,如离弦之箭一般向着左都监就冲了过来。他这一下兔起鹘落迅捷之极,瞬间便来到近前,右手五指成勾向着左都监的面门眼睛便插了下去,左都监连忙双手乱舞想要遮挡,没成想被这孩子一个头槌重重的撞到了胸口上,他顿时觉得呼吸急促胸部巨痛,“扑通”一声重重的跌坐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那少年抬起右脚便向他头上踹去,这一脚带着风声鼓足了劲儿,若是踹实非把左都监脑袋踢飞不可。正在这危急关头,智光大师袍袖一拂缠在他的腰间用六分金刚法力顺势往左边一带,那少年力已使出无法收势被向旁边带出一丈来远。智光方丈一声断喝:“还不给我住手站在一旁!”那乡野少年天不怕地不怕,对他却是唯命是从,听到训斥乖乖束手站在一边,几名侍卫呼啦啦将其围在当中,却也不敢动手,眼瞅着左都监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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