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子遗孤（四）（1 / 3）

大太太犯病后，江宁伯夫人很快赶了去。

江宁伯夫人见大太太头发散乱，口里不住说着胡话，便叹了一口气，令嬷嬷掇了一条凳子，将帕子浸水后，替大太太擦拭着脸。

大太太见了江宁伯夫人这个妯娌，呆着脸看了一会子，方瞪大眼睛，抓住江宁伯夫人的手，江宁伯夫人吃了一惊，赶紧推开。

大太太似是想起什么似的，指着江宁伯夫人颤声道：“我记起来了，是你，是你！”

江宁伯夫人神色剧变，挥手令闲杂人等出去，只留一两个心腹体己的人侍候，教看着大太太。

“大嫂，你记错了，你现在精神头不大好，赶紧睡会吧。”江宁伯夫人哄孩子似地劝说道。

大太太头疼欲裂，但仍然笃定道：“彭柔，是你，是你告诉我，若在节郎的药里加了一味柴胡才能睡得久些，我就能多陪陪他了。”

江宁伯夫人死抓着袖口，神色却是不变：“大嫂精神紊乱，却是记错了，我从未说过什么柴胡的昏话，我一个妇道人家，又不懂医术，哪里晓得这个。”

江宁伯夫人又语气轻和道：“想来是哪个下人多提了一嘴柴胡，令大嫂你记混了。”

大太太又恍惚起来，江宁伯夫人趁机令她服了药，方才安稳睡去。

江宁伯夫人起身，忽而看见桌子上放着的白衣观音图像，观自在菩萨有三十三身，宝相万千，千手千眼，智慧深广。此画中大士左手持白莲，右手拿宝瓶，白莲意为信仰成就种种功德，宝瓶意为调和亲情，大士垂目，神态慈和庄严，从江宁伯夫人此处看来，却正撞见观自在菩萨的那双低垂悯生的佛眼。

江宁伯夫人“啊”了一声，掩面不敢再看。

她终于想起前世子程节死去那天的可怕景象，当时老伯爷因为她的丈夫程棣办事不力，在下人目前训斥了程棣：“我横刀立马、英雄一世，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废物！若不是你兄长卧病，我断不会将这样干系重大的事交于你去办！”

程棣归来后红着眼对她说：“在父亲心里，大兄是精美无瑕的瓷器，我呢，是烧窑烧出的残次品，可是我也是他的儿子啊，为什么要当着下人折辱于我！我不服气，我不甘心啊！”程棣指着这伯府的雕梁画栋道：“这个伯府从来不属于我，也将不属于我们的孩子。”

她心中大苦，丈夫不争气也就罢了，可他们的孩子玉雪聪慧，凭甚么也要屈居人下！

程棣喃喃道：“如果兄长永远不醒来就好了。”

她一惊：“你说的什么？”

程棣握住她的手，一字一顿道：“我说，如果兄长永远不醒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