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羔羊不再沉默(1 / 1)
震撼,绝对的震撼,唐缺脚下的步子越发的轻了,“别忘了你的身份,本朝人分为官,良,贱三等,一入贱籍,就是脱了籍也终究是被人低看,除非是娶不到媳妇的光棍,要不有谁愿意讨个注定要被人取笑的老婆,哼!你仔细瞅瞅唐成,他可是连老婆都讨不到的人?你以为他这个良家子就愿意将来的儿子被人指指点点?就算他愿意,也得唐张氏两口子答应才行”。
“别说……别说了……”,随之而起的是便是一阵抽噎,兰姐儿想必是把头埋在厚厚的被子上,这就使她的抽泣声更因低沉而显得压抑。
“傻丫头,我早跟你说过,牛郎织女儿那就是个笑话儿,女人活的苦呢,古往今来有几个女人能在婚事上称心如意的?”,毒寡妇隐隐传来的语声中有着不尽的落寞与悲凉,“唐成是好,长相俊,性子好,人又孝顺,温文知礼的一点都不像个农人,又是个知书识字能念诗做账的本事人,这样的人让你见了迷了也不奇怪。但就因为他好,所以才离你远,他越好离你就越远。兰草儿,人哪,要惜福知命,你若真欢喜他,这些日子就多看看,我也不再拘你了,多看看,就给以后多留下些念想儿,这两个月你就当自己在做chun梦,账做完了,他走了,梦,也就该醒了”。
随着毒寡妇苍凉的话语,兰姐儿抽噎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竟至于演变成号啕大哭,这哭声里有说不尽的无助与挠心挠肺的绝望,只让外边的听着的唐缺也满心不是个滋味儿。
少女梦破时的哭声足以使铁人心动,更何况同为伤心人的毒寡妇,沉默片刻后,她再起的劝说声中已带上了丝丝颤音,“傻丫头!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孬男人你看不上,但好男人都是给别人预备下的,要是时命更不济的,连个孬男人都守不住”,说到这里时,毒寡妇终于也忍不住的哭出声来,“好男人够不着就不够,孬男人守不住就不要了,咱两个女人守着一起也是过,不就是裤裆里的那一嘟噜东西嘛,离了男人咱也有!”。
这么彪悍的话从一个女人嘴里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真让唐缺听的汗颜无比,但片刻之后,他心底就涌出一抹浓浓的酸楚来,毒寡妇这话初听可笑,却实在不能深想,因为话语背后的东西实在是太苦,也太涩。
“我不要这个……我要的是唐成,我喜欢看见他,我喜欢看见他笑,看见他背诗,看见他做账,我喜欢他走了之后自己想他时心里酸溜溜的滋味儿,但一想到他接着还会再来,我就高兴,干什么都有劲……”,兰姐儿的话近似于痴人的梦呓了,但说着说着她的语调突然激昂起来,“夫人,你也是欢喜他的对吗?那你就嫁给他,然后把我带上做通房丫头,我不要名份,只要能见着他,一辈子做贱籍丫头也心甘情愿”。
兰草儿极度绝望中爆发出来的话不仅震住了毒寡妇,外边的唐缺也没能幸免。
一波三折,这事情越来越诡异,也越来越热闹了呀!
“兰草,你发什么痴!”。
对于兰姐儿来说,这就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以她现下的心态又岂会轻易放弃,毒寡妇的厉喝声丝毫没能堵住她的嘴,“我是丫头,但我不傻!自从唐成来后,你一天的笑容比过去一年都多。昨个儿下午他没来,是谁一连打碎了三只茶盏?就是刚才,我在你上边时,你嘴里叫着的名字到底是谁?”。
“大胆贱婢,住口!”,毒寡妇已经是恼羞成怒了。
“我就说,就说,昨天晚上又是谁坐在书房唐成的凳子上发呆,是谁发呆的时候嘴里面还在念叨‘jinfeng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夫人,唐成这么好,你也是欢喜他的对不对?你也是不甘心的……”,兰草越来越快的说话声被一记响亮的耳光给打断了,听到这里,心里百味杂陈的唐缺已无法再听,转身悄步出了二进院子。
唐缺在院外站了良久后,这才放重步子推门重新进去,“吱呀”的推门声打破了小院夏日午后的寂静。
在书房中等了近一柱香功夫后,才见兰姐儿端着一盆井水进来,只不过与往日不同的是今天的她始终低垂着头,刻意不让唐缺看她的脸面。
“兰姐儿,怎么?不愿意帮我擦水迹了?”,唐缺等沉默无语的兰姐儿转到身前时,伸手点着她的下颌挑起了一直低垂着的头,她那柔嫩腻白的脸上果然有五根红红的指头印儿,“这是怎么了?”。
相识以来,虽然这些日子相处的时间多,但唐缺从没有过这么亲昵的动作,说话时也从没有过这般的温情,竟让兰姐儿一时呆住了,好久之后她才反应过来,“我……我刚才做错了事,夫人罚我”,口中低声说着话,她那双大大圆圆的毛毛眼中已是凝雾成珠,泪光乱转。
“傻丫头!”,这声音在兰姐儿听来直如春风般和煦轻柔,下一刻,仍旧赤裸着上身的唐缺已伸手将她拥入了怀中,唐缺觉得自己想说点什么,也该说点什么,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拥住这个女人,边用手轻抚着她的黑发,边柔声喃喃道:“傻丫头,你真是个傻丫头……”。
感受着真实的怀抱,耳听着唐缺的喃喃低语,不敢相信的兰姐先是愣的整个身子都僵住了,随后才醒悟过来似的任整个丰满滑腻的身子慢慢软下来,直到瘫做一团泥挂在男人身上,嘴唇翕张之间似乎要说些什么,却终究也是没说出来,只是眼眶中乱转的眼泪如散了线的豆子一样滚下来。
如果这是一个chun梦的话,那就不要说话惊醒了它!如果这是一个chun梦的话,那就让它梦的更久些,再久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