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洞明谱的旁门左道(2)(1 / 1)
韩令摇摇头:“你这不是疑心病太重,你是焦虑症太重。我并不觉得你的怀疑是不必要的,但我觉得,其实我经常觉得你容易焦虑过头。”
“可这件事太重要了,我没办法不焦虑。”
韩令语塞片刻:“……好吧,我也没办法让你不焦虑。不过,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会尽力。”
金睛子认真地想了想,但暂时也想不到韩令在这件事上能帮上她什么,最终只得道:“你就只管帮我保守好秘密,偶尔花点时间听我发泄发泄情绪——像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要是连个能听我说这些的人都没有,我怕是真的要疯掉。”
然后她又面带苦色地细讲了她这两个月来是如何敏感地关注着钟峙的一举一动,如何疯狂地要把钟峙经手的所有东西都要仔细对照一边,给自己增加了无数的工作压力,又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原因的。韩令听后,很想替她出出主意,便道:
“查验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有什么用?工作量太大了,而且多半也查不出什么来的。他若是有心要瞒天过海,那必然是做好了准备,好让你没办法轻易发现端倪。要我说,你得从更……宏观的角度去想一想,确定一个点之后,再有针对性地查探一番。比如说,在过去几年里,有没有钟峙经手的事情让你感到非常不对劲?或者,有没有哪件他经手的事情有着很大的潜在利益,很可能吸引他在其中动手脚?”
“他经手的有巨大潜在利益的事情可多了去了!”金睛子即刻便嗤道,“政律业三部,光一个业部就有多少油水可捞!我搞了这么多年的经济改革,颁行的政策几乎桩桩件件可以被他拿去做交易了。”
“那有没有哪件事,你曾经察觉到过不对呢?”
金睛子眉心微蹙,片刻后,眼神怪怪地看向韩令。韩令也仿佛在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微妙起来。他们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遂不约而同道:
“熔币。”
“我就说!”金睛子往自己的腿上猛拍了一把,激动地道,“当时我们怎么查都查不出任何一家涉嫌熔币的企业,可与此同时汇通堂和万汇行的灵铢存量还是在不断下降,逼得我最后不得不直接发政策限死灵铢储量红线和提取灵铢的条件……我就说这事不对!”
“若是说这些事背后都有钟峙的手笔,那就不难理解了。”韩令点头道,“他多半是包庇了那些偷偷熔币的企业吧?突击检查前都对他们打过招呼,是以才会什么都查不出来。”“天裳成衣厂!”金睛子突然大声叫道,“你还记得天裳成衣厂吗?你不觉得这两件事很像吗!当时我们调查天裳成衣厂违律排放污水的事,也是怎么查都查不出来,每次突击检查都以失败告终,后来我在里面卧底的时候,发现城府里有人把每次突击检查都提前知会了他们!”
说到天裳成衣厂韩令不免又有点尴尬,毕竟这家成衣厂当时也是他名下的企业,出了事,他也大有责任。更别提这件事还后来直接导致了金睛子被那个主管打到遍体鳞伤。
不过金睛子丝毫没有注意到韩令的不好意思,自顾往下说着:“对,所以这件事或许也是这样。钟峙收了那些厂家的好处,为他们提供庇护——搞不好他们到现在还在熔币呢,就算我们永兆城限死了不让他们多拿灵铢,他们也可以拿从永兆城融资到的乾坤环和灵汇去别的城换灵铢,毕竟大部分仙城都还没有限制灵铢兑换的规定。怪不得!怪不得我前两年总觉得不对,总觉得万事都太平得不正常,简直好像有东西脱离了我的掌控似的。怪不得!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她说着说着,竟站了起来,一边来回踱步,一边夸张地做着各种手势。不过,虽是说着如此气愤的话,她的双眼却明显地越来越亮,容色也越来越焕发,先前苍白灰暗的疲惫和憔悴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野心勃勃的,闪闪发光的明艳颜色,霎时间又点亮了韩令的双眼。
“我知道怎么办了。韩令,多谢你了!”忽然间,金睛子又“啪”的一声将双手撑到了桌子上,目光灼灼地说了一声,然后又火急火燎地快步走了。金睛子即便是走得再着急那也是相当有风度的,身形微倾,小步快趋,却仍是四平八稳,挺拔如松。韩令注视着她的衣角消失在门边,良久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在笑。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敛回了扬得发酸的嘴角,见手边正好有一张不用的纸上有些空白,想都没想就拿起笔,在纸上画了四格小画。
那四格小画都是金睛子的上半身像。第一格中,她表情淡淡,眼神朝下,一副百无聊赖中带着些沮丧的样子;第二格,她双眼发亮,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第三格,她满脸激动,做着夸张的手势,韩令还在她头边画了几朵象征性的小花来表明她此刻正心花怒放;第四格中,金睛子起身朝格子的右边走去,只留下半个侧脸。
这四幅小画线条简单又灵动鲜活,恰恰好记录了金睛子刚才的一系列反应。韩令将画拿起,又对着笑了一会儿,似是对自己愈发精进的绘画技法十分满意。
而此刻金睛子正快步朝城府走去,心潮澎湃地想着种种由熔币这个切入点入手,收集钟峙贪污腐败的证据,然后将证据呈递给督察使,最后让州律代表正义制裁他的方案计划。她一路想着一路走进城府大门,结果在穿过门厅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往外走着的钟峙。
“城主。”钟峙朝她点了点头,便越过他而去。“哦……哦,你好啊。”金睛子直到钟峙走到她身后,才后知后觉地回应道。随后,她看向钟峙的背影,突然间很想知道他这会儿出去是要做什么事——有没有可能,就是要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