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不列颠,别为我哭泣(下)(1 / 6)
生命如同寓言,其价值不在长短,而在内容。
——吕齐乌斯·安涅·塞涅卡
夜幕低垂,往日里熙攘的街道瞬间被紧张而压抑的气氛包围。
煤气灯在寒风中摇曳,光影斑驳,失去了阳光的人群仿佛像是失控的兽群,看不见他们的脸和身形,唯有数不清的暗影在狭窄的巷道中汹涌奔突。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烟尘和铁锈味,夹杂着刺鼻的火药气和一股难以名状的腥臭味。
石块、木棍与破碎玻璃瓶如同暗器般在空中横飞,撞击声、怒吼声、尖叫声交织在一起,听起来就像是贝多芬的《c小调第五交响曲》——《命运》。
血迹在鹅卵石铺就的路面上恣意蔓延,顺着缝隙编织出一幅触目惊心的地图,描绘出这场无序冲突的残酷路径。
一些人倒在地上痛苦挣扎,他们身上的衣物被撕裂,裸露出被钝器击打后青紫肿胀的皮肤,以及那些深可见骨的刀伤。
血泊之中,有的人已经停止了呼吸,面孔扭曲在极度痛苦的表情中,失去了温度的身体代表他们的生命在那一刻已被无情地剥夺。
街角的马车被掀翻,马匹嘶鸣着惊恐逃窜,车轮下血肉模糊的身体令人毛骨悚然。
店铺的橱窗被砸得粉碎,里面的商品散落一地,成为这场暴动中无关紧要的陪葬品。
一位穿着单衣戴着破毡帽的清道夫拖着他的那条瘸腿,在混乱后满地狼藉的街道上中孤独地穿行。
他的脸庞深陷,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灰黄色调,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却蒙上了一层死气沉沉的阴霾。身体瘦弱得像一把被风干的枯骨,衣物因汗水和痛苦的挣扎而紧紧贴附在他那凹陷的身体上。
他步履蹒跚,每一步都似乎耗尽了生命最后的一丝力气。
夜晚冷冽的寒风吹过他汗湿的额头,带走的却是他体内宝贵的热量。
他双手紧紧抓着腹部,那里是剧痛的源头,每一次痉挛都在无情地吞噬着他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忽然,他在街角停顿了一下,剧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头,吐出的是清澈如水、夹杂着胆汁的液体。这一切的一切终于让人明白,这是一位病入膏肓但却得不到救治的霍乱病人。
终于,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拉向地面,他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自己,无力地跪倒在鹅卵石铺成的路面上,在死一般寂静的街道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周围什么都没有,既没有医生也没有行人,唯有一片空荡荡的空间环绕着他。他试图抬头看向天空,那双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矛盾的情绪,对生的渴望与对死的恐惧并存。
但最终,他还是释怀了,清道夫露出一丝解脱似的笑容,用尽此生最后的力气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念完了他最后一句祷告语。沉重的眼皮缓缓地闭上,就像是落日的斜阳,再也无法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