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前尘（1 / 1）

忠顺军列队回营的场面甚是壮观，统一的盔甲，统一的兵器，整齐划一的步伐，就连甩臂幅度都一样。

教官们喊着口令，指挥着步卒，一营、二营、三营等列队入军帐。

平日院子里两人见面必须行礼致意，超过三个列兵就要列队统一步伐行走。

起初，水芙蓉见满院子都是军旅兵士威武壮观，时间一长，就有些麻木。怜儿却不，她总是瞪大了眼珠子，骨碌骨碌转，身上香香的，晨起看他们出去操练，黄昏看他们列队回营。她穿着绿萝裙，翠翠的，活色生香，活像一片绿荷叶，站在廊柱下，站成了一道风景。

这天，忙里偷闲，莫嚣水芙蓉夫妇二人去散步，让怜儿留在院中。

沿着台阶，走上城墙。能并行两辆普通战车的城墙上三步一哨、五步一岗，走到一处，戍卒都立正绷身挺胸收腹，紧紧地握住手中矛戟，大喊：“莫大将军好！”

“你不是金紫光禄大夫么？什么时候变成大将军了？”水芙蓉边走边问。

“是，没错，金紫光禄大夫这是正三品文散官，现在朝廷为了让我安心卖命，又给了我一个武散官的称号——冠军大将军，也是正三品，实际我还是一个从三品职事官御史中丞。”莫嚣说着，面向昏鸦远方，脚下是汉水如带浩浩茫茫。

“都是为朝廷办差，有的时候不需要计较那么多。我相信，以你的实力和能干，一定会位列朝廷三公。”水芙蓉永远对自己的夫君那么有信心，她迎风而立，江风吹乱了她的鬓发。

莫嚣解下盔甲上的披风，为夫人披上，仍然细心地在脖子里系了一个蝴蝶结，“冷吗？”

“这是初夏，虽有些凉风，也是怡人。我倒应该问问你，一天到晚穿这么厚，热不热？”

“这是军营要求。一年四季，铠甲在身。时刻备战，十二时辰警惕。我身为将官，更应该以身作则。芙儿，”他握住她的手，静静立在夕阳的彩霞之中，“如果战事来了，不要惊慌。你要习惯血与火，习惯马革裹尸累累白骨。”

水芙蓉在书上或戏文里听说过这些说辞，但是听夫君莫嚣口中直言，也不免吃一惊。生死她从未参透，她的好日子才刚开始。从他严肃的神情、庄重的装束上可以看到，站在她面前的不再是柔情似水的莫嚣，不再是轻浮放荡的莫嚣，而是一个心怀家国壮怀激烈的莫嚣，一个深谋远虑心思缜密的莫嚣。

“开禧二年，金兵进犯西和，我们正面拒敌。两军交战，战事吃紧，吴曦命我们退保黑谷。我们因而被金兵追击导致溃败。十二月初我们仍然同金兵力战，尸横遍野死伤大半，可没有一位退缩。我的甲胄上沾满了血，战袍染成了殷红色。从此，我喜欢穿红衣。”莫嚣回忆前尘往事，“死了很多人，有一个我印象很深。他是扛旗的，胖胖壮壮跑得很快，他想把战旗插上金兵的高地，但是我们的人冲了几次都没有冲过去，结果金兵把他的头砍了，可是我们清点战场的时候，发现他的手里还紧紧握着那面战旗。我记的他的战袍内里写着，刘虎。”

“刘虎，哪个地方的刘虎？”水芙蓉心里一紧。

“不知道。”莫嚣叹道，“死的人太多了，死里逃生捡一条命不错了。”

扬州刘虎，水芙蓉记得林枫说过，刘虎家人不清楚刘虎的生死，还一直给他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