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长醉不复醒（1 / 1）

谢寻跟着那名丫鬟走出厅堂，绕过了苑中的明月楼，一直往东边的碧霄台走去。又穿过一座精巧的假山，曲径通幽处拾阶而上，到得一片开阔地带。谢寻见面前有一处高阁，上书“晚艳阁”三个大字。那丫鬟便说道：“这便是牡丹姑娘的居所。现在只有她的丫鬟春燕在此，只得劳烦公子等上一等。”说罢，又将春燕唤了出来，说道：“这位公子点了牡丹姑娘作陪，在此等候一阵，你先伺候着罢。”

春燕听了吩咐，认出这正是七夕那晚救了牡丹的谢寻，连忙将他迎进了屋，笑道：“公子今日怎么得了空，想起来看咱们姑娘了。”谢寻跟着春燕进了屋，只见阁中皆以蜜合色纱帐做妆点，正中放着案桌与大红酸枝的灵芝纹玫瑰椅，造型别致，方正轻盈，秀美典雅。房间右边有一座五屏风式的镜台，上面搁着一件海棠紫檀官皮箱，房间左边横摆着一座玲珑精致，形态优美的嵌大理石贵妃榻，榻旁放着一个小巧的斗彩荷莲图鼓钉绣墩。阁中焚着欢宜香，香气馥郁芬芳，衬着架上的绿地轧道粉彩花卉纹瓶，竟让这阁中有了几分春日的暖意。

春燕让谢寻在那玫瑰圈椅上坐了，又给他斟上茶来，谢寻饮了一口，便觉口齿留香，赞道：“好茶。”春燕笑道：“这是咱们姑娘最喜爱的阳羡雪芽。”谢寻又问道：“牡丹姑娘去了多久了？”春燕答道：“姑娘去了已有些时候了，只因姑娘酒量尚可，又惯会助兴取乐的，因此苑中每每有了酒宴，总少不得要叫上她。”谢寻点了点头，又见面前案上放着一柄螺钿紫檀五弦琵琶，流光溢彩，竟看得人移不开眼睛。春燕见状，笑道：“咱们姑娘最擅长琵琶了，只怕是整个京城都找不出比姑娘弹得更好的了。公子有机会，定要听听看。”谢寻听了，心下不禁又生出几分敬佩之情。

二人正说着，只听见外面有了动静，春燕笑道：“准是姑娘回来了。”一面说着，一面推开房门，见外头两个丫鬟架着牡丹，又见牡丹面色潮红，身子斜靠在其中一个丫鬟身上，已是醉得不省人事了。春燕皱眉道：“呀，怎么醉成这个模样。”忙伸手扶住牡丹。谢寻闻言，连忙赶来帮忙，二人将牡丹安置在贵妃榻上。春燕见天寒夜凉，又担心牡丹受了寒，连忙从里间拿来了寝衣，给牡丹披在身上。

春燕看着牡丹的样子，皱眉说道：“咱们姑娘酒量已是不错了，竟然醉成这样，不知被人灌了多少酒呢。”谢寻看着牡丹的脸庞，虽是醉了，仍掩饰不住妩媚风流，突然有些心疼，便问春燕：“这样的酒宴，你家姑娘常常参加吗？”春燕苦笑道：“这是自然了，客人点了名要找姑娘，姑娘也推脱不得，若是碰到那怜香惜玉的，小酌几杯，倒也罢了。若是遇到今日这样的，客人不肯罢休，姑娘也没法子，只得想办法奉承着。若是惹恼了人家，仔细追究起来，姑娘可要被芸姨一顿责罚。”

谢寻听了，沉默了半晌，方才说道：“你家姑娘着实不易。”春燕又道：“那可不是？人家外头看着咱们时时锦衣玉食，处处养尊处优，却不知这背后的辛酸苦楚。若是好人家的子女，有谁愿意掉到这个火坑里呢，实在是为了讨得一口饭吃，被逼无奈罢了。”春燕叹了口气，又说道：“我家姑娘身为这庭芳苑中的花魁娘子，要说这身份地位，已比一般的烟花女子高出一大截儿了，可那又怎么样呢？不照样是在这苑中强颜欢笑，苦捱时日么？”谢寻听了，想到牡丹每日在这庭芳苑中，在这男子堆中周旋着委屈度日，迎来送往，不觉对她又莫名心疼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