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花飞玉碎愁（1 / 1）

翌日，芙蓉起床，发现卧榻下的地铺上已空无一人，遂唤了凝露来。凝露道：“朝曦公子一早就走了，说去苑中走动走动，看姑娘好梦正酣，特吩咐不要打扰了姑娘。”凝露一边说着，一边伺候芙蓉穿衣梳洗。芙蓉问道：“昨夜找到朝晖公子府上了么？”凝露正不知该如何开口，见芙蓉发问，连忙打岔道：“早膳送过来好久了，再不吃就该凉了，姑娘吃过饭再说吧。”

芙蓉不疑有他，便走到外间。只见桌上有一盏冰糖燕窝，一碟珐琅葵花盒小菜，还有一屉晶莹剔透的蟹肉纸皮烧麦。芙蓉昨夜水米未进，此时不觉腹中饥饿，尝了几道菜肴，顿觉颇为可口。凝露仔细想了一想，试探地问道：“姑娘觉得朝曦公子怎样？”芙蓉道：“怎么又说起他来？”凝露道：“昨夜幸得朝曦公子相助，算上前次碧霄台的事，朝曦公子可救了姑娘两回了。”芙蓉点头称是：“是该好好谢谢他。我从前只当他是那起见色起意的登徒浪子，如今看来，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凝露又道：“我看朝曦公子，人品相貌皆是难得。”芙蓉打趣道：“那朝曦公子给了你什么好处，怎么今天这样帮着他说话？”

凝露又道：“常言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又有古人说，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芙蓉放了手中的筷子，不解地说道：“怪哉怪哉，今日是怎么了，祸呀福的，怎么还掉书袋里了呢？昨晚的事你还没说呢。”凝露铺垫了半日，只得将实情告诉芙蓉：“姑娘，我昨日去了朝晖公子府上。”芙蓉忙问：“见到朝晖人了么？他怎么说？”

凝露答道：“我虽到了他府上，却没见着朝晖公子。”见芙蓉满心疑惑的样子，凝露又给芙蓉斟了碗茶，说道：“姑娘，你听了可千万别急。朝晖公子已与四王爷府上的千金喜结连理，昨夜正是洞房花烛夜呢。”芙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问：“你可打听清楚了？”凝露点点头，不敢看芙蓉满是失落的神情。芙蓉进了里间，呆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平静的脸上无喜无悲。半晌，芙蓉唤了凝露进来，吩咐道：“刚刚的饭食咸了些，我有些口干舌燥，只想那玫瑰花熬的汁子兑水喝，你且帮我去小厨房要瓶玫瑰清露来罢。”凝露闻言去了。

芙蓉从窗外看出去，见凝露的身影渐渐消失，便将头上的青玉簪取了，攥在手中细看了看。芙蓉想着，自己父亲与朝晖父亲本是同窗好友，后又同朝为官。自己自幼与朝晖要好，正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两人自幼便定下了婚约，这玉簪正是朝晖送与自己的定情信物。芙蓉凝视着手中的玉簪，不禁陷入了回忆。

那年的风清儿正值豆蔻年华，于上巳节携了凝露出门赏花，没曾想竟遇到朝晖。朝晖正与众公子哥儿一同策马踏青，趁四下无人之时，悄悄塞给清儿一方丝帕。清儿偷偷展开看了，只见素白的帕上有着两行端方清秀的字迹：“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清儿俏脸微红，眉间露出几分喜色。是夜，清儿带着凝露，提着灯笼悄悄溜出房门，来到离家不远的一个小池塘边，这里正是朝晖和清儿平时偷偷相会的地方。

池边绿柳低垂，有少年于月下独立，清儿见到熟悉的身影，忙轻唤一声：“朝晖！”少年应声回头。泠泠的月色下，朝晖面如冠玉，目如朗星，见清儿来了，便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笑道：“今早在集市上得的，想着这式样你肯定喜欢。”清儿接过锦盒打开，只见里面躺着支玉簪，簪子泛着青白色泽，一头雕了朵将绽未绽的菡萏，用料虽是普通的岫玉，却也别致精巧。清儿拿出簪子端详片刻，递与朝晖：“你替我簪上。”少年接了玉簪，轻轻饰于清儿发间。此时晚风徐来，远处有箫声浮动，一双璧人含笑相对，情意绵绵。

可叹前尘旧事，已如过眼烟云。想那昔日含情脉脉的少年郎，如今已另娶新妇。又想到昨夜自己苦候良久，朝晖却正与新人结发交杯、洞房花烛，只可叹一片痴心，终究错付。如今父亲入狱，朝晖又另结新欢，这世上竟再无可牵挂之人，想到这里，芙蓉不由得心生悲凉，含泪将玉簪掷于地上，簪子霎时断作几截。芙蓉拾起地上的断簪，毫不犹豫地划过自己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