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乘月醉高台（1 / 1）

这庭芳苑分为东西两苑，东苑有台名“碧霄”，西苑有湖名“承影”。东苑地势稍高，这碧霄台正建于东苑的一座小山上，上覆碧瓦琉璃，远看似乎可登霄汉，故名碧霄台。芙蓉行至台上，只见正中摆了一张硕大的檀木圆桌，宾客及作陪的姑娘们十来人围坐一起，热闹非凡。东道王公子坐于上首，身后置一座六扇曲屏，绘着六位容姿妍丽的仕女。曲屏旁放置着案几琴架，芙蓉落座，安琴焚香，轻抚一曲潇湘水云。

当晚正是秋高气爽，月朗星稀。高台之上，众宾客推杯换盏，酒酣耳热之际，不免开始议论些坊间传闻。“诸位听说礼部尚书的事没有？”有人醉醺醺地起了个头。“说是前几日府上被抄了个干净，风大人被关押入狱，家眷皆被贬为贱籍。”“啧啧，真真是祸福难料啊！”众人惊叹。

芙蓉听到席间言语，正是议论自家被查抄的事情，想起父亲蒙冤入狱，自己又被贬为贱籍卖入苑中，不觉心绪大乱，忽听得一声异响，又觉指上刺痛，芙蓉低头一看，原来是琴弦崩断，手指上沁出斑斑血迹。

原本热闹的宴席忽地沉寂下来，众人目光纷纷落在芙蓉身上，满身酒气的王公子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向芙蓉走去：“是何人坏了本公子的兴致！”王公子走到芙蓉身边，见犯错的是一位清丽的佳人，顿时兴师问罪的气焰少了三分。这王公子虽贵为相国公子，实则是个酒囊饭袋，见芙蓉生的貌美，不免有那轻薄之意。芙蓉别过头去，躲避着王公子不怀好意的目光，正准备转身离开，谁料纤细的腕子却被王公子一把抓住。“嘿嘿，姑娘欲往何处啊，难得如此良宵，不如陪王某小酌几杯。”

芙蓉慌忙挣脱：“小女子不胜酒力，还望公子海涵。”王公子闻言，登时大怒：“你这不识好歹的贱婢！”说罢，顺势将芙蓉的琴砸在地上，琴身霎时断作两截，转身又来拉扯芙蓉衣衫。凝露见状，忙上前护住自家姑娘，碧霄台上顿时乱作一团。芙蓉哪里经历过这等光景，一时惊惧交加，羞愤不已。

“堂堂相国公子借酒欺辱女眷，可真是令我等大开眼界。”一个带着嘲弄的声音响起，不知何时，芙蓉身边多了一名银冠紫衣、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不过是风月场中的轻薄货色，装什么良家子！”王公子余怒未消。话音未落，只见一名小厮慌慌张张跑过来，附到王公子身边耳语几句。王公子听完骂道：“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走漏了风声，叫老爷知道了，回去看我不打断你们的狗腿。”一行骂，一行慌不择路地窜了出去，引得众人哄笑起来。

却说这紫衣男子，见芙蓉衣衫凌乱，泪痕满面，忙脱了外袍披在芙蓉肩上。芙蓉神色羞赧，又见他生得面善，才想起是昨晚小花厅中见过的公子，忙施了个礼：“幸得公子出手相助，芙蓉感激不尽，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男子笑道：“姑娘叫我朝曦便是。”

朝曦低头，见芙蓉纤纤素手上血迹斑斑，忙从怀中取出一张香帕，替芙蓉包扎起来，柔声道：“姑娘今日受了惊，赶紧回房歇息吧。”又吩咐随行小厮，让厨房做碗安神的枣仁汤，送到芙蓉房里。

凝露搀着芙蓉回了房间，将芙蓉身上披着的外袍取下收好，又伺候芙蓉洗漱换衣。芙蓉喝了几口热汤，想到方才发生的事，又不禁落下泪来。凝露见状，只得又好言宽慰一番，直闹到四更，方才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