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桂华秋皎洁（1 / 1）

转眼便是中秋佳节。是夜，如白玉盘般的明月高悬夜空。京城的夜晚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家家户户于今夜安排家宴、共享团圆。即便是贫穷人家，也会想方设法买来月饼佳酿，以酬佳节。

朝曦早早用了家宴，便叫小厮牵了马，又往庭芳苑去。路上只见临街商铺彩楼林立，人们纷纷登楼赏月，争饮新酒。大街小巷儿童嬉戏玩耍，夜市人马杂沓。又有小贩以泥抟兔形，衣冠距坐如人状，沿街叫卖“兔儿爷”。有人用竹篾、稻草扎成“金龙”形状，在“金龙”上安爆竹、插香火，配以锣鼓，燃放舞动“金龙”，以此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又有人齐聚江边观潮，磅礴的夜潮震撼天地。有书云：“方其远出海门，仅如银线，既而渐近，则玉城雪岭，际天而来。大声如雷霆，震撼激射，吞天沃日，势极雄豪。”

朝曦进了庭芳苑，见苑中此刻也是热闹非凡。树木皆以彩灯装饰，一片流光溢彩，灯烛华灿，有如天上繁星。后厨早已备上香气四溢的桂花酒，供众人饮酒赏玩。花园内陈列着各色月饼果品，只见饼上画着活灵活现的玉兔银蟾，又用鸡冠花、毛豆作为祭祀。众人或是登楼酌酒高歌，或于中庭焚香拜月，男子许愿早日步入蟾宫折桂，女子许愿容貌堪比西施嫦娥。苑中儿女喧哗，传杯洗盏，鼓瑟吹笙，丝竹交错。

朝曦邀芙蓉共赴湖上赏月，二人泛舟于承影湖上。湖中飘着星星点点的莲花灯，在水波的映衬下灯火迷离，芙蓉不觉看得痴了。小舟行至湖心，只见水中映着一轮皓月，朝曦看着芙蓉，笑吟吟道：“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芙蓉含羞，故意别过头去，不理朝曦。朝曦又从舟上拿来两盏花灯与纸笔，告诉芙蓉：“我听说，若是将自己的心愿写在灯上，于月圆之夜放入湖中，便能得偿所愿，姑娘何不一试？”说罢，便提笔在其中一盏灯上书写起来。

芙蓉侧头看去，只见朝曦灯上写的是“愿得芙蓉展颜一笑”，抬头看见朝曦含笑的双眸灿若星河，不禁红了脸颊。芙蓉略作思索，执笔在另一盏灯上写下“愿得家人平安无虞”几个字，便与朝曦一同将花灯放入湖中。“不知芙蓉姑娘这家人所指何人？”朝曦关切地问道。芙蓉双目凝视着渐渐飘远的花灯，沉默不语。朝曦喃喃道：“这些日子，幸得姑娘相陪，能得些许快活时光，在下感激不尽。只是姑娘对我，似乎总是不愿敞开心扉，难道在姑娘眼中，我与那见色起意的登徒子并无二致？”

芙蓉见朝曦神色失落，心有不忍，况且朝曦日日体贴陪伴，芙蓉虽是担心他虚情假意，却也难免动情。芙蓉思忖良久，还是决定对朝曦坦诚相待：“芙蓉不敢揣测公子为人，只是身处这风月之地，见惯了那些狂蜂浪蝶、逢场作戏，难免谨慎一些。”芙蓉顿了顿，又道：“我本姓风，名清儿，凝露原是我的贴身丫鬟。爹爹原是礼部尚书风秉言，因受人陷害，朝廷将我家查抄，又将爹爹关押入狱，我与凝露都被贬为贱籍，卖入此地。”

芙蓉说着，不禁有些哽咽，平复了心绪，又说道：“我本与父亲故交之子朝晖公子定有婚约，之前那青玉簪，便是他送与我的信物。只可惜，在我家出事后，他便攀上了四王爷的女儿，将我弃如敝履。那日，我想着爹爹生死难料，朝晖又弃我而去，茫茫尘世竟无一人可托，因此，不免有了那轻生的念头，谁知竟被公子救起。”

朝曦见芙蓉神色凄然，心疼不已，轻声道：“清儿，往后无论如何，都莫要再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芙蓉抬头，眼中氤氲着朦胧的水雾。朝曦见状，情不自禁将她拥入怀中：“清儿，从今往后，有我在。”芙蓉没有推开朝曦。一直以来，她抗拒着朝曦的温柔，理智地提醒着自己，这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虚无缥缈。谁曾想，最终还是被这温柔打动。在这如水的月色中，二人终于表明心迹，互诉衷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