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2（1 / 3）

跑起来，跑起来！杨建华。

跑起来！跑起来！

杨建华耳边响不停的呼喊，硕大的雨滴一颗一颗的砸在他的脸上，那个声音在告诉他，跑起来！他拖着沉重的左腿，奋力的奔跑，一瘸一拐的奔跑，很慢，但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比他更慢，他们追不上他！对，他们追不上你的，跑起来老师，现在，你是这个故事的主角，主角是不会死的。声音再度响起，像是迷人的毒药，也是最后的曙光，啊……多么美丽啊。

“哈哈哈哈，畜生们，来抓我啊！哈哈哈哈哈”对！我是主角，主角，是不会死的，正义的主角是不会被邪恶杀死的。你说的对，我早该相信你了！

杨建华放肆的笑着，用尽全身力气的张着嘴笑着，那笑声仿佛只是为了让所有人，让更多的人听见，笑到嘴角撕裂，笑到喉咙破碎，笑到双眼渗出鲜血。现在他要跑下去，继续跑下去，这里不是他的舞台，他的舞台在更上面，更高的地方，他要去哪里。啊……多么轻盈的步伐，他从来没有这么自在的跑过，49年！他被这该死的腿！这条蚯蚓一样的，扭曲的该死的腿折磨了49年！而现在，他跑得太快了，比风还轻盈，比水流还流畅，尽管他能感到自己的双手被束缚者，身体变得远比平时沉重像是拖着一个人在走似的，但那依旧阻挡不了他的步伐，他轻盈的步伐。

哈哈哈哈，围上来吧，都围上来吧，一群畜生！杂草！看着我，看着我！一群配角，只配被命运支配，可怜啊，可悲啊，你们当中绝大多数人都会死在某个孤独的夜晚吧，那个下着大雨的孤寂的……哦，不不不不，是我错了，你们不过是一帮杂草罢了，世界可不屑于为你们悲伤，你们会死在一个没人的角落！没有人，没有光，没有风，没有雨，没有！什么都没有，连角落也没有，活着的人也只是烂在人堆里等着毫无意义的死去罢了。哈哈哈哈，好啊，好啊！

他感受着风和雨的呼喊……跑起来，杨建华，跑起来。他听到了什么，许久许久没有听见的声音，不同于刚才的那毒药般的声音，此刻，呼唤着他的好像春风一般抚摸着他的脸，他能感受到，感受到自己脸上的皱纹正在消散—

“你这辈子也就只能教教基础了。”

“老师，你这里讲错了。”

“还不如我上去讲呢……”

“杨建华老师，最近学生意见很大啊。”

“老杨啊，不是我不帮你，这本来就是碗青春饭嘛，你到头了也该给年轻人让位了。”……

他感觉正在逐渐变年轻，感受到早已弯曲的背正在一点点找回自己的尊严——跑起来！跑起来！杨建华越跑越快，干枯的黑白相间的头发正一点点开始恢复活力。跑吧，跑过废旧的屋房，跑过满是涂鸦的课堂，跑过长长的病房走廊，跑过支离破碎的教堂，踩碎那洁白也无所谓，践踏那鲜红也不要怕，跨过那肮脏也不犹豫，穿过那破旧也不慌张。感受吧，感受你不曾有过的奔跑，感受那气喘吁吁，感受那浑身炙热，感受呼吸的空气穿过喉咙带着丝丝血腥味来回穿梭，感受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和那狂热的血液在身体里流淌，感受到了吗，活着，这就是活着的感觉，对！以前的你是死的，现在的你才是真正活着的！累了么？没关系，累了就歇息一会儿你不需要担心那些束缚你的事物，你是你自己，你自己决定自己要做什么！现在，你要告诉所有人，你是活着的！

跑起来！声音再度响起，杨建华，回过头那是自己早已忘却的面容，是残酷生活的最后的温存……妈妈。

为什么停下来！接着跑啊，你可以做到的，你可以的，你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不要信他们的鬼话，跑起来！建华！跑起来啊！妇女带着哭腔嘶吼着，通红的眼睛泡着浑浊的眼泪中，汩汩的流淌着，那是记忆中母亲的模样，干枯的像是被折断的树枝，像是龟裂的泥土，而那唯一的，仅有的湿润也污浊不堪。可是，即使这样，就算这样，折断的树枝依旧是男孩的武器，保护着自己，龟裂的土地依旧滋养着身躯，呵护着自己，浑浊的雨水啊，请用你仅存的温润滋养这残破的生机，那是我的母亲……本来，早就已经忘记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