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3)
陆抗也看着他。
他们看了很久。这人忽然对陆抗长长长长做了一揖,口中道:“啊——陆将军。”
竟然这么快就被人认出!陆抗心中一紧,不知他待要如何。“你…………”陆抗忽然心中一动,“羊叔子?”
那人礼貌地做了一个更大的揖,道:“正是。仆仰慕吴陆将军高义,虽有幸得与陆将军书信相通,恨不曾亲睹陆将军风姿。今日天随我愿,幸甚,幸甚。”
陆抗迟疑了一下,还礼于他:“羊车骑。”
“现在不是喽。”羊祜摸着颔下几缕山羊须微微笑道。就在前不久的交锋中,羊祜败于陆抗,受贬为平南将军。
“抗一时忘形,失礼了。”陆抗江东陆门子弟,礼教绝不逊于羊祜,但眼中戒备之色不稍减,毕竟,他现在孤身踏入敌国重兵布防之地,还与对方的都督打了照面。
他这时甚至升起了一些内心斗争——他观察了周围,并无其他人影,羊祜和他一样,也是孤身。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这山野无人之处。
他现在其实可以杀死羊祜。
羊祜并非武人。而陆抗虽出于书香门第、家学渊博,但他却是自二十岁起就常驻军营。虽然他身体不好,但他习武,而且不曾荒废。加之他比羊祜年轻。这段时间以来他与羊祜相互尊敬又相互惜重,但根本上各事其主,事到临头敌是敌,战争是战争,十分清楚。况且,这样也是一对一公平的决斗,不算胜之不武。
虽然陆抗身上没带刀剑,但他还是自信有能力经过一番搏斗后把羊祜按在地上掐死,或者干脆咔嚓拧断他的脖子,又或者捡块石头照脑袋乎,再或者先以老拳打晕再想办法找兵器取命……
陆抗内心的念头似乎带点儿血腥暴力色彩,但他的面庞依旧是谦冲的淡淡的,可没有半丝狰狞。陆抗一直都是这样,从陆逊过世起到现在,陆抗待人总是很谦冲很客气,说话时眼睑总是微微垂下,睫毛的阴影落在脸颊上,说话的语速也不快,好像他永远是那个刚满二十的后辈,让人觉得很是温文隐忍的。唯一一点美中不足的是陆抗总是不笑的,就算笑也是出于礼貌的那种,当然不笑并没有使他看起来严厉,他对待除了敌人的人时很温和,柔柔的,眉宇间结着淡淡的忧意。有人发现陆抗一直不太笑时还讨论过,结论是兴许他真的笑不出来。前一段日子可能是因为家,他看着如同一株参天神木一般的父亲深深无奈着倒下了,后一段日子可能是因为国,他发现吴国的精力就像失去了树木的沙土,在不断流失着。兴许这片土地还剩下最后一棵树,就是他。
羊祜刚才蓦然与陆抗打了照面时,骤觉得哎呀怎么会天上掉下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妹妹。不!弟弟。
他同时也看到陆抗做了一个把手探到腰间的动作,但动作僵住了。他当然明白这个动作的含义,这是拔剑的动作。
于是羊祜这时候关切地问:“将军方才是否需要这个?”他回身一拔,居然抽出了自己的佩刀,横刀平举,耷拉着眼皮说,“将军若有用处,仆有驽刀一柄,可为将军所用。”然后短刀被双手递到陆抗跟前。刀身明如秋水,刀刃精寒四射。